已經說定了,過兩日薛姨太太挪到潇湘館,幫着照料園裡姑娘們;兩府的事物就交給珍大奶奶。才鴛鴦姐姐來說,姑娘要靜心刺繡,這裡房屋又少,恐住不下,琴姑娘還是搬到稻香村罷。”
岫煙道:“既如此,老太太,太太孝陵回來前,我們都在家裡用功,沒事别出去。”晴雯等都答應了。
且說寶钗陪母親哥哥用過晚飯,将各家送的藥材膏貼歸置歸置,看見内中有清淤止痛膏和活血舒經丸,因問:“這不是沈氏醫館的藥麼?薔哥兒幾時來過?說了什麼沒有?”
薛蟠道:“就是前幾日,高低不過問我的傷。妹妹提他做什麼?”
寶钗笑道:“那天遣散小戲子時,我瞧他神色不尴尬,随口問問。”
薛蟠道:“嗐,說起來又怪我嚼是非,去年跟妹妹提過的,薔哥兒大舅那個女兒,不是一心要說給寶玉麼?
後來不知哪裡打聽到,姨丈有個姓傅的門生,也肖想寶玉呢。為着這,妹子二十多歲還在當老姑娘,聽見的人沒有不笑話的。沈家這才歇了心,急急把女兒嫁了。”
薛姨媽一旁聽見,斥道:“這孩子胡說什麼?他們都是四五品人家,又不是白丁由你混說得。”一邊朝寶钗努嘴兒。
寶钗隻作沒瞧見,站起身道:“姨媽有事要我去一趟,媽媽哥哥少坐。”說着抽身出來。
薛姨媽埋怨道:“你妹妹心裡正不痛快,平白惹她做什麼?”
薛蟠憨笑道:“話趕話就忘了忌諱,妹妹如今不成了,媽有什麼打算?那寶玉酸詩作得好,當家立業隻怕不能。”
薛姨媽素知兒子秉性,如何敢将實話相告?隻含糊道:“好女百家求,且再看看罷。”
這裡寶钗到了王夫人上房,王夫人也才吃罷晚飯,見她來,忙攜了手來至裡間,道:“元宵節後,你鳳姐姐病了,托你管了程子家。
後來我聽說,從婆子到丫頭,大大小小,沒有不說你好的。倒是探丫頭蠲了幾項銀子,惹得人說。
鳳哥兒二月間沒好幾天,就又躺倒了。原本我想,有你大嫂子暫管幾日就夠了,誰知鳳哥兒這回動了根本,也不知還要耽擱多久。
眼瞧着又要陪靈個把月,我想着,還是按前回的章程。珠兒媳婦和探春在園子裡料理,你呢,仍舊到我這邊來。你們三個同事,剛好騰挪得開。”
寶钗忙道:“上回過來幾天,媽把我好一通訓。說小孩兒家不知輕重,又不是正經主人,怎就當起家來?那時還可說不懂事,這回再這樣,豈不明擺着越俎代庖?
老太太已讓珍嫂子暫代兩邊事務,我再插一腳,也不好。”
王夫人笑道:“我的兒,老太太也說你好呢,再者我托你的事,她也不大管的。我們不在時,家裡迎來送往的總得有人料理。珍哥媳婦不過點個卯,哪裡照應到許多?
你還和前次一樣,每日隻過來半天,飯也拿到這裡吃,好不便宜。”
如此好說歹說,寶钗見姨母實在言辭懇請,隻得勉強應了。
王夫人送走甥女,便命玉钏去請賈政,拿出一封信道:“大哥一早來信,說摸尋到那書的消息了!”
賈政精神一振,喜道:“果然的?在哪裡尋到的?幾時能送上京?”王夫人将信遞于他,道:“就在一個什麼小鎮子裡,隻是打聽到消息,還未找到實物。”
賈政聽說便有些洩氣,再一想,既有了消息,順藤摸瓜總能有結果,便又鼓舞起來,立時就要回賈母。
王夫人忙道:“老爺且略站站,有個事要同你商議。”賈政便問何事,王夫人笑道:“老太太不是托姨太太照顧她姐妹麼?不如讓寶丫頭再幫探春她們協理一陣,園中人多事雜,多個人就少一份錯漏。”
賈政聽她又提寶钗,忍不住道:“家裡又不是沒人,還要勞煩親戚家姑娘,林丫頭就很好,不如叫她管。”
王夫人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勉強笑道:“林姑娘病了才好,怎能再五更起三更睡地操勞?要是有個閃失,老太太不怪你這舅舅,倒要怪我當舅媽的了。”
賈政原不大理會内宅之事,聽如此說便也罷了。拿着信和賈母一說,賈母念佛不絕,道:“我雖不願娘娘偏向王氏,但她哥哥尋着書,娘娘複得聖心,于我們一家子也有好處。”
賈政呵腰賠笑道:“到底老祖宗心胸寬廣,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果然不假。”
賈母笑道:“少在我跟前裝相生兒。上回你說請錦鄉候老太君做媒,我借她壽誕去過一回,探了探口風兒。才知道她家三老爺和林姑爺是同年,以前就有來往。”
賈政回想了半日,方道:“我記得他們前後腳出仕,卻不知還是同年。”
賈母跌足道:“她家三太太是臨安伯的姑娘,閨中也和敏兒要好。孩子的婚姻,總不能我做祖母外婆的做媒!
他們身份既高,又有這層淵源,早早通由他們,給兩個玉兒定了親,也不至拖到現在,叫别人占了上風!虧你官場混着幾十年,也不留心些!”
賈政忙打躬作揖地道歉,一再說等錦鄉候三子一回京,就上門托請。
賈母道:“齊老太君也是這個意思,等她家老三下月回來,一說準成。隻盼再無變故,順順利利地罷!”
賈政也順話哄了幾句,又将寶钗管家的事說了,賈母冷笑道:“這是請我示下還是單知會我一聲?”複又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我也不當家,不管這些閑事。”
賈政哪裡還敢多說?唯唯應了幾個“是”,躬腰退出。擡腳來到趙姨娘房中,此後幾天再沒去王夫人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