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合,明月高懸。
家宴用罷,下人撤去殘席,奉上香茶,衆人又坐着閑話了一回,方陸續散去,魏璋陪着老夫人在屋裡說了會兒祖孫的體己話,最後一個出門回明熙堂去。
穿過花園,經過廊道時,見有人在月下提燈等候。
魏青宛正舉頭望月,見魏璋來,嫣然一笑:“大哥哥。”
他伫足,很快又朝魏青宛行去,唇角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二妹妹。”
兄妹二人面對而立,一個高大筆挺,一個嬌小可人。
魏青宛朝他福了一禮,仰起頭,眸子清淩水潤:“多謝大哥哥今日為我擋了那熱茶,大哥哥又幫了我一回。”
魏璋道:“二妹妹無需言謝,本就是母親不對,讓你受委屈了。”
魏青宛搖搖頭,面色鄭重,聲音溫柔:“大哥哥從小到大不知護了我多少回,若沒有大哥哥,青宛怕是早就不在這人世了,大哥哥是我的恩人。”
魏璋目光掠過她鼻尖那顆秀氣小痣,笑意深深:“二妹妹心裡記着我的好,便足夠了。”
魏青宛沖他甜甜一笑,頓了頓,又從袖間取出一個青色瓷瓶遞給他:“這是燙傷膏,是妹妹的一點心意,哥哥回去一定要記得塗,若留下疤就不好了。”
魏璋盯着她臉上的關切,微笑接過,卻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指尖。
細膩、柔軟,帶着些微涼意。
魏青宛指尖微蜷,不着痕迹地後退一步,淺笑道:“時候不早了,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魏璋微微颌首,目送她遠去,待她背影消失在一叢葳蕤花葉之後,負在身後的手撚了撚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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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魏青宛早早去給魏夫人請安,許是因為魏璋回來,家裡有了主心骨,魏夫人心情不錯,沒再像平日那般刁難她,等三個姑娘都到齊,魏夫人又帶着她們一道去給老太太請安。
魏老夫人喜靜,常年禮佛,平日免了衆人的晨昏定省,隻初一十五去請安即可,此番因着魏璋回來,衆人便一齊去壽春堂陪老夫人用飯。
膳桌上擺了燕窩粥、雞絲粥、粳米清粥等四五樣粥湯,還有蟹黃包、四喜餃、金糕卷、油酥燒餅,以及幾道葷素涼熱的清淡小菜配碟,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魏璋出身将門,自小習武,每日習慣早起去校練場練武,今日也不例外,衆人坐下等了一會兒,他方從武場過來。
院子裡太陽初升,晨光特别的明亮,魏璋穿着黑色武服,身姿挺拔,猶若松柏,隻見他撩袍進來,微笑施禮:“孫兒給祖母、母親問安。”
三個姑娘見兄長進門,俱是起身問候,魏夫人臉上添了笑意,老太太也滿臉慈笑:“大哥兒來了,快、快坐下用膳。”
魏璋在青宛對面坐下,丫鬟取來碗碟加菜,吃了一會兒,老太太忽然挑起話頭,側首對魏璋道:“咱們府裡三個姑娘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你這個做大哥的,趁着在家也該好好為她們謀劃才是。”
魏璋聞言,執筷的手微頓,目光深遠地看了一眼正低下頭默默喝粥的魏青宛。
須臾,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應聲道: “孫兒知曉了。”
又道:“不知三位妹妹對未來夫婿有何要求,亦或是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選?”
魏夫人笑說:“你大妹妹倒是有了合适人選,正是那工部侍郎宋廷宣,前幾日由你祖母牽線,他已來家中與盈姐兒相看過了,隻是到底還未确定下來,你如今當了家,與他又是官場同僚,或許可為你大妹妹促成這樁美事。”
“哎呀娘,您别說了!”魏持盈難得羞紅了臉。
老夫人笑呵呵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可羞的。”
魏璋道:“兒子自當盡力。”頓了頓,他将目光移至魏青宛臉上,“二妹妹呢?想要找怎樣的郎婿?”
青宛正舉着小勺在碗裡囫囵攪動,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麼,陡然間聽到他問話,瓷勺一下磕在碗沿,發出清脆的響聲。
衆人目光投來,她忙斂了神思,擡起頭來微笑道:“青宛都聽大哥哥的。”
話落,一旁的魏如嫣也連忙道:“嫣兒也聽大哥哥的。”
魏老夫人點點頭,滿意兩個孫女的乖覺,轉頭瞧了眼神色莫測的孫兒,又操心萬千:“不止你幾個妹妹們,你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不是祖母催你,你如今都二十一了,早該成親了,按理你是當大哥的,應當你先娶妻生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