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十二歲那年，已經上初中。

她記得很清楚，那是個早晨。

那天早上，她跟父母吵架，因為什麼而吵架已經不記得，隻記得她一氣之下也沒吃早餐，直接背着書包跑去學校。

沒過多久，羅雲意也跟着跑出來，不過書包裡有她媽媽準備好的早餐。

羅雲意将包子和油條遞給她，說：“你吃我的吧！”

南星怄着氣，不接他的東西，問：“那你吃什麼？”

“我還有雞蛋。”

“那我要吃雞蛋。”

“這不行，你對雞蛋過敏，不能吃的。”

南星仰着頭，明亮的眼睛緊盯着褐色的雞蛋，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說：“我就吃一點，不會有事的。”

羅雲意看着手裡的雞蛋，很為難。“這不行，你還是吃包子。要是過敏的話，你媽媽又說你。”

南星實在太渴望了，說：“可是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吃過雞蛋，我都不知道它是什麼味道，是甜的還是酸的，是軟的還是脆的。”

“它其實......也沒那麼好吃。”

南星想，要是那天，她沒吃那個雞蛋就好了。

兩人一路揪着個雞蛋到學校。

上課鈴聲響時，班裡吵吵鬧鬧的同學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見羅雲意不給，她隻好找個迂回的辦法。

她一把搶過他手裡的雞蛋，說：“你快回去坐好，我下課再給你。”

羅雲意不疑有它，乖乖的回到座位。

早上晨讀課，一般班主任來巡過一圈之後就走了，餘下時間同學們自己朗讀，愛讀什麼讀什麼，英語語文數學都可以。

南星貓着腰，剝着手裡這顆尚有餘溫的雞蛋。雞蛋不大，估計一口都能塞進嘴巴裡。

第一口咬下去，是蛋白，軟軟的，滑滑的，有股奇奇怪怪的味道，香不香腥不腥的。

第二口咬到蛋黃，蛋黃比蛋白要香，但是很幹，咽下去的時候都能噎住，咳了兩下才緩過來。

就這樣，一口接一口，她吃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雞蛋。

早讀結束的時候，羅雲意來找她要蛋。

南星推給他一把蛋殼，說：“還給你。”

“……你給吃了！”羅雲意很震驚。“你怎麼能吃呢，你過敏怎麼辦？你媽媽會罵死你的，也會罵我的？”

南星不以為意，“過敏更好，生病了她也許還能心疼我。”

然而，期待的過敏反應并沒有發生。

一上午過去了...

一下午過去了...

放學的時候，南星背着書包，氣勢洶洶走在路上。羅雲意跟在身後，也不敢多說話。

因為早上那個雞蛋的事，她一整天都沒跟他說過話。

“南星。”

路過一個岔路口後，羅雲意不得不喊她。

南星沒理會。

“南星。”羅雲意沖上去，抓住她的手臂。

她一把甩開他，吼道：“你别跟着我。”

“你走錯路了。”

“我知道。”她越過他，走到路對面。

羅雲意不知道她要幹什麼，隻能跟上。“南星，你要去哪裡？”

南星最後停在一家賣早餐的店鋪前。

“老闆，你還有雞蛋嗎？”

店老闆是個矮胖的女人，見有生意，忙笑說：“有啊，小朋友要幾個？”

“我隻有兩塊錢，你能給幾個？”

“一個五毛，兩塊錢四個。”

南星拉開書包鍊，從夾層裡掏出錢來，一把遞給她。老闆娘數了數，都是五毛的，四張。

她将錢收進圍裙前的兜裡，揭開爐上的一口鋁鍋，茶葉混着雞蛋的香氣頓時散開來，南星深吸鼻子，聞着香氣。

羅雲意好心勸道：“你買那麼多雞蛋幹什麼，你要是過......”

“閉嘴。”

“……”

南星一吼過去，他就緊抿嘴巴不敢說話了。

有時候，他也怕她。

老闆娘用個塑料袋裝了四個雞蛋，鍋裡就剩一個，她也一并給撈起。

“呐，五個，都拿去吧！”

南星接過袋子，提着往家的方向走。

到巷子口，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弄得羅雲意一蒙。“你這又是幹什麼？”

南星拿出雞蛋，剝了殼，一口接一口，一個接一個，噎住了就捶打胸口順下去，喝水咽下去，肚子撐了也要塞下去。

她不知道是想證明什麼，又或者跟誰怄氣，又或者拿這一肚子的雞蛋懲罰自己。反正，吃着吃着...

吃到最後，淚流滿面，哭得聲嘶力竭，路過的人都以為是旁邊的男孩欺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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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葉傳書下樓吃早飯的時候，就看到餐桌上放了盒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