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自東邊升起,涼風習習,正屋一盞油燈,照亮一角。
十二三歲的小女子,端着沏好的茶,走了進來,賈牙人看着女兒過來,讓給對面坐着的倒茶:“快,給你楊叔倒茶。”
楊遠起身,向賈牙人女兒伸手:“給叔吧,叔自己來,丫頭去歇着,這兒不必你煩神。”
看了娘一眼,見她點頭,丫頭便将茶壺給了楊叔:“叔,那我便走了,有什麼事叫我,你和我娘慢慢聊。”
楊遠給自己倒了半杯,又去拿了一個杯子,給賈牙人倒了一杯遞過去。
“妹子,我這麼晚過來打攪了。”
賈牙人是知道楊遠這會兒來找自己約摸是為了什麼,接過茶後,她道:“楊大哥,你的事我是有所耳聞,你過來找我,是想借銀子,還是有其他打算?”
楊遠,有一個小酒樓,臨着碼頭,生意不錯,每年經營着,也是算小富之家。
在今年初,他兒子被人帶到了賭坊,那地方,錢财來去是眨眼功夫,莫說是楊家了,就算是再富裕幾倍的人家,如果不能早點收手,在賭坊待上幾日,那麼也是敗光家産的。
剛開始不過是輸了幾十兩,雖然肉痛,但對于楊家來說,還不至于說傷筋動骨,狠狠心,賣一點首飾,湊湊,這錢是能夠還了的。
但,楊遠的兒子是沒敢告訴家人,在賭場和賭場老闆簽了高利債,還繼續借了一筆銀子,妄想翻本。
賭場那地方,坑蒙拐騙,樣樣占全了,想在裡面赢,除了你更高一籌,那麼注定是個輸字。像楊遠的兒子,擺明就是被人出千了,還不自知,居然想靠繼續賭來翻本。
到最後,算上利錢,欠了有一百多兩,吓傻的楊遠兒子還企圖繼續簽高利債,瞞着家裡不讓爹娘知道。
可賭場那是什麼地方,最是精明不過,你過來玩,是算準了你身上的銀子,不到數,會借銀子給你賭,到數了,嘿嘿,那就開始收帳了。一百多兩,楊家是能夠拿出來,那也是将家裡産業變賣才能湊到的數,不想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到這個數是夠了,所以賭場老闆是讓去楊家收債了。
也是到這時候,楊遠才知道自己混賬兒子犯了什麼渾,當時要不是有人扶着,差點氣倒下去。一百多兩,這是要了他老命,經營酒樓是有出息,但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出項,光是為了這個兒子打點,就花了不少錢。還有買地,家裡能夠動用的現銀,是真的不多,不過是日常流水備着的,距離兒子所欠的賭債,差得老遠。
高利債可不等人,一天不還,利息就要不少,而能夠開賭場,那錢也不是你想賴就能賴的,楊遠這些日子在家,是愁得頭發都花白了。
賭場剛開始還好聲氣,約了日期,讓到時間還錢。
可到時間後,楊遠就掏了三十兩,就這,還是他湊了很久,典當不少東西湊到的。
過了這麼久,就拿到這麼點錢,賭場哪裡肯依,直接就去酒樓鬧了一場。本來楊遠拿了東西去典當,就有風言風語,這縣城就這麼大,楊家小子去賭,剛開始還能瞞着,在欠了不少銀子後,是慢慢傳了出來,經過這次大鬧酒樓,整個縣城是全知道了,楊家小子是個敗家子,要将他老子辛苦賺來的都敗幹淨了。
楊遠就這麼一個兒子,不能不管,而且就算想不管,賭場也不會答應的,少不得要繼續籌錢。他現在能夠快速籌錢的來源,一個就是宅子,他家的宅子是個二進的宅院,在縣城也算是不錯,賣的話,一百多兩,是能夠賣的。
除了宅子,還有就是田地,郊外有四十畝上等的水田,這些水田,在這太平年景,價值可不低,五六兩銀子一畝,是能夠賣到的。
最後,便是他現在經營的酒樓,雖然不大,但好在地段,臨着碼頭,人流量多,賣的話,是值不少錢。
賈牙人猜測着,楊遠是要将宅子或者水田賣上一些,這樣來湊夠錢出來。
“哎,不孝的逆子啊,要不是就隻生了這麼個畜生,真是拿繩子絞死他的心都有了!”楊遠是真的氣,大半輩子的心血,和老妻一點一點的積攢,才攢下來的家業,被這敗家玩意兒直接是葬送小半,哪怕是已經抽打過一頓,也難以消氣。
聽了要拿繩子絞死的話,賈牙人忙道:“楊大哥,你家小子不過是一時糊塗,受了賭場的蒙騙,才這樣的。快别說這話,經了此劫,懂了事,日後日子定然是能好的。”
“好個屁,這小子賭輸了,有個擔當,我倒還沒這麼生氣,現在整日裡就躲在家裡,什麼事情都不管,這麼多的債,就全靠我和他娘商議着,哎,我隻當是生了個孽障。”楊遠這話是真心的,錢敗了,如果還想着翻身,那還是可以的,但敗了錢,像個烏龜似的縮着,擔子全讓老父老母擔,這可就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