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桌前的小姑娘,喜笑開顔地忙碌着,完全沒有被這壓抑的氛圍影響,甚至從包裡拿出一瓶橘子汽水和一瓶香槟,顔色相近的飲品都帶着一卷氣泡落入幹淨的高腳杯裡。
屋外的吵鬧似乎被掩蓋在一片白雪皚皚之下,隻聽見越發溫暖的屋子裡,木柴燃燒而發出輕微的噼啪聲,橘子汽水的氣泡不斷消解溢出絲絲甜味。燈光散發出暖黃的光線,驅散了沉悶的黑色,将壓抑的過往輕而易舉地隔絕在外面。
——天生的開心果。
無時無地都能展顔而笑的女孩,将斯内普的噩夢沖淡,重新加固描繪成一幅色彩絢麗的畫面。
“不要讓我抓到你偷偷将汽水換成香槟。”斯内普落座的時候故意将香槟瓶拿遠,不讓海倫娜有碰到的機會。
小心思被抓包的海倫娜吐了吐舌頭,她捧起高腳杯,向着人那兒傾斜,雙眼直勾勾地望着斯内普,嘴角揚起,聲音柔緩:“斯内普教授,聖誕節快樂——”
多少年都沒過聖誕節的斯内普,祝福語難以啟齒,隻闆着臉的臉多少看起來像是在虛張聲勢:“我對這種無意義的節日沒有興趣,更不在乎你們小孩子所謂的聖誕傳說。”
拜托拜托——
海倫娜的眼裡明晃晃地寫着期待。
“叮。”杯子交碰的清脆,嘴硬心軟的教授最終仍舊對着這位“無法無天”的小姑娘妥協了。
晚餐的味道很不錯,豐盛又好味,可斯内普不知道為何感覺到一股熟悉。
——應該隻是錯覺。
斯内普将這種怪異的感覺抛之腦後,飯後再次以海倫娜應當去霍格沃茲的廚房做主廚一事進行了“支持”。
蒼個天咯,斯内普誇人一句就這麼難嗎,迂回曲折地比禁林的小路還要難走。
自帶翻譯器的海倫娜笑着接下了這份“誇獎”,舉着小包興沖沖地歡呼:“禮物時間到!”
“我可不是什麼梅林化身,也不是聖誕老人,假設海倫娜你和我在一起工作這幾個月理應知道你的教授不會有興趣給你準備什麼聖誕禮物。”斯内普并不厭惡海倫娜的觸碰,半推半就地被人拉着坐在貴妃椅上,也不過是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就任由小姑娘過分旺盛的精力到處翻找了。
一邊的桌子上很快除了剛剛的禮物之外,又被擺滿了好幾個禮物,看得斯内普都愣了,不清楚海倫娜到底在做什麼。
可他那足智近妖的腦子偏能分清楚,所有的包裝都是清一色的綠色。
這些禮物除了是給斯萊特林的人,還能是給誰的呢。
斯内普的心頭突然沉甸甸的,他緊抿着唇瓣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等待着海倫娜的下一句話。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童年。
某個時間段裡尚且還沒有刻骨銘心的認知,還天真地以為聖誕這一天能夠獲得想要已久的禮物。他清晰地記起,除卻拳打腳踢的“禮物”之外,他唯一一件聖誕禮物是艾琳送給他的半舊的一本魔藥書。
——是艾琳當掉當時家裡最後一件值錢的物件為他買的。
直到現在,即使理智像是壞掉的警報器一樣尖銳地鳴響,要他冷靜、拒絕,将人拒于千裡之外不再有更多的交集。
可現在沒有什麼複雜的布局,不會有人心叵測,斯内普甚至宛若一個單純的孩子那樣期待着聖誕節的禮物。
“聖誕節禮物——!斯内普教授!你也知道我是選擇困難症嘛,所以選了好幾個!”海倫娜眯着眼睛笑着,一個個在人面前擺好,語氣雀躍又蠱惑,“拆開看看?”
斯内普在理智和情感的深淵間來回拉扯,将自己分成破碎的兩半,他幾近成了黑暗裡的一塊頑石,不會動更不會說話。
可神智在往向海倫娜眼眸裡的一瞬間,又瞬間瓦解。
男人動作緩慢,拈起絲帶的一角,将彩帶拆去,包裝撥去。
打開盒子的前一秒,斯内普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第一件禮物是一支精良卓越的銀質羽毛筆,羽毛規整均勻,尾部嵌了一顆綠寶石。執筆的部分是雕刻得華美工細的銀質外殼,洛可可風格的花紋包裹了整支筆。
第二件禮物是一個上好的坩埚,即使對角巷店裡的坩埚随處可見,但隻有真正的行家才能制作出一絲不苟的魔藥坩埚,這樣能夠使魔藥熬制的過程更為順暢和穩定。
而第三件就連斯内普都要驚訝這個小家夥是哪裡來的門路買來的。
金、銀、銅三種材質的工具套裝,精緻的小羊皮包裝,圓潤的黑檀木浸潤油脂,又有一些用黑色羊皮編制成的菱形綁帶将兩頭留出。
禮物合适得過分,保持了師生之間的距離和禮儀,又明顯能看出是上了心的選擇。斯内普抛開喜好與否不談,光價值遠遠超于海倫娜這個年紀能夠負擔的起的。
斯内普喉頭輕微地滾動了幾次,像是怕失控一般吞下了莫名的情緒,他垂下眸子,避開了海倫娜等待着他評價的視線,将盒子一個個蓋好。他的語氣并不出意外地沉寂,壓抑着低聲詢問,卻更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為什麼選擇這些,我并不缺這些工具。”
不合适——她隻是作為學生對她的教授關懷多了一些,而不是其他的意思。
不像話——心髒不受控制地跳動,違背本能的意願而歡悅。
不應當——怎麼能越過身份的這層天塹獨自享受美好。
“沒有為什麼呀,因為我想給你最好的。”
輕飄飄的一句話,仿佛說得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海倫娜将禮物塞進他的手裡,指尖虛虛地戳在了斯内普的掌心。
輕微的瘙癢,引得斯内普想下意識地把柔軟的小手握住。
...太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