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書晏的動作很快,剛從宋元安這裡離開就去禀報太後。
裴太後偏心兒子,當即就松口:“既然公主身體不适,就先回去罷。”
……
宋元安從驿站中醒來時,已經發了一身汗。
她口中苦澀,想必是方才昏睡時被灌了藥湯。
劉嬷嬷掀開簾子摸了摸她額頭,松了口氣,“還好,沒那麼燙了。”
她端來一盤蜜餞,“殿下口中發苦,吃點蜜餞潤潤。”
宋元安取了片果脯放在口中,清甜驅散苦味,她發覺這味道與她平時吃的有所不同。
嬷嬷道:“是楚君送來的。”
“殿下剛從宴會回來不久,楚君就帶着宮中禦醫來給殿下診治,想到殿下喝藥怕苦,還特意留了一碟杏脯,說是楚地的甜食,讓殿下醒來後吃,隻是殿下當時在昏睡中,并不知情。”
說着,她感慨道:“說來,殿下嫁來楚國本就是身不由己,此後萬事都得倚仗夫婿,現在看來,楚君待殿下還算不錯,樣貌還算周正,有他做殿下的夫婿,公子也能安心了。”
劉嬷嬷口中的公子是宋元安的生父。
她是跟随宋元安生父一起入宮的老仆,後來被派遣去照顧宋元安。
當初皇太女叛亂,女帝把楊皇後和皇太女身邊的親信殺了個幹幹淨淨,唯有照顧宋元安的劉嬷嬷,在宋元安的哭求下,得以留在宋元安身邊。
南楚國遠離故鄉,宋元安不想連累身邊奴仆,她來前将她公主府的所有人都留在洛陽,唯獨将劉嬷嬷帶在身邊。
宋元安擔心如果自己走了,以劉嬷嬷楊氏舊奴的身份,洛陽城将再無她容身之所。
聽着嬷嬷的話,宋元安也開始對連書晏心懷一分感激。
魏國放她遠嫁,正如嬷嬷所說,她今後人生都得倚仗在連書晏,他願意善待自己,她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
來到建康城的這些天,使臣們跟楚國朝廷交涉得火熱朝天。
他們商議的是女帝許諾的另一件事:割地。
女帝當初許諾的是與楚接壤、被魏國控制的江淮一帶。然而,楚國卻嫌女帝摳門給得太少,直接獅子大開口要整個豫州和徐州,魏國當然不會同意,兩邊吵得差點在朝廷上打起來。
宋元安知道,這是一種談判的手段,故意把自己的要價報高,才有被砍價的餘地。
隻是楚國的要價也委實太高了些,取個中間數都很難接受,雙方拉鋸不休,幾天都沒個進展。
談判進行得不順利,楚國仗着自己打勝仗,态度傲慢,壓根就看不起魏國使臣。
好幾次,使臣回到驿館,氣得把門一閉就大罵出聲。
不過這些并不需要宋元安親自交涉,或許是有人授意,這些日子也沒有人來打攪她。
她住在驿館中安心吃藥靜養,終于将身子養好了些許。
時節輪轉,很快到了驚蟄。
桃始華,倉庚鳴。
一日,宋元安推開二樓雕花窗,通風透氣,耳邊傳來黃鹂鳥的鳴叫聲,黃黑相間的小鳥在新發的桃花枝上跳來跳去。
她探頭往窗外望去,忽然瞥見桃樹下站着個紅衣少年,她“唉”了一聲,少年擡頭,朝她招手,“是我,公主。”
宋元安眨了眨眼睛,這時候身後傳來禮官的通報聲,“殿下,楚國國君來訪,這是剛剛收到的拜貼……”
樓下,少年隔着桃枝朝她微笑。
陽光透過錯落枝丫灑在他雪白的皮膚上,比枝頭上初生的桃花苞都要粉嫩細膩,明暗光影在他眼中流動,好似一汪春水。
在幾日前的宴會時,宋元安把眼睛都燒沒了,竟然沒看發現連書晏竟長了一副好皮囊,難怪劉嬷嬷都要誇他一句“長得周正”。
當時主流推崇風流蘊藉,世家貴族子弟行為舉止皆注重清隽飄逸,從容有度。
連書晏不會去故作成熟老練,裹挾着一身少年氣,笑容如初生的朝陽般溫暖。
她晃神片刻,慌亂地應聲下樓。
連書晏綁着高馬尾,紅色的發帶随着發尖飄動,有細小的桃花瓣落在發上,他随便一甩,就把發尾連同那個小花瓣也甩了出去。
宋元安穿着青色的裙裝,因為不知道有客來訪,所以也沒有打扮,頭發就隻是用木簪半挽,大半沒有被簪起的散發垂到她腰際。
她背着手問道:“陛下怎麼來了?”
“那天沒來得及和公主多說幾句,孤聽說你的病好些了,所以特地央着母後拿了出宮令牌來看看你,”連書晏朝她伸出手,“今日天氣晴好,适宜踏青,孤帶公主出去走走,公主會騎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