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兩國終于達成一緻。
魏國讓出了淮南淮北大片土地,這是女帝當初許諾的兩倍之多。
美其名曰,這是給五公主準備的嫁妝。
并非魏國使臣口舌無能,隻是女帝忙于鎮壓叛亂,南方不能再起戰事。為了讓楚國别在這段時間搞事情,魏國隻好妥協。
很快,從北方撤回的楚軍已經回到楚國境内,大司馬郗麟也回到朝廷。
楚國的大司馬郗麟,就是那位活抓崔璨,把魏國軍隊打得屁滾尿流,一路打到魏國西都長安城郊十餘裡的楚國征北軍元帥。
郗麟一入建康城,首先就帶兵圍了楚國使者居住的驿館。
宋元安聽到動靜,匆匆從驿館走出,擡眼打量着四周的甲兵和眼前領兵之。
郗麟還很年輕,不過二十餘歲上下,俊美的臉上濃雲密布,鷹隼似的眸子和宋元安交錯,他穿着銀白色的盔甲,手按在劍柄上。
就這一瞬,宋元安感覺到了郗麟身上的濃烈殺機,似乎恨不得将他們這些人全部殺掉。
宋元安心知來者不善,盯着他的劍:“大司馬,此乃何意?”
“該談的已經談妥了,母皇信守承諾,議定該給你們土地我們一分不少,本宮也将留在建康城嫁于天子,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郗麟陰沉的眼光在她身上遊走:“你們跟朝廷做的交易,與我郗某人何幹?”
使臣們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有兩位年紀大些的臣子當機立斷将宋元安護在身後。
看來,楚國的朝廷并非上下一心。
這也難怪,郗麟在前線沖鋒陷陣,正要趁着魏國虛弱一舉拿下洛陽。
沒想到朝廷轉頭就答應求和,勒令他班師回朝。郗麟隻能捏着鼻子退兵。
宋元安想起那日連書晏對自己說的話,楚國朝廷被以國舅代表的河東裴氏拿捏,天子無實權。
現在偏向于求和的也是裴國舅。
門閥世家撐起的朝廷,最怕的就是門閥的坍塌和内鬥。
郗麟出身宛城郗氏,也是楚國朝廷的中流砥柱,如果他和裴家人不對付……
……
這次對峙持續良久,沒有人知道這位和朝廷不對付的大司馬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在場魏國使臣都捏了一把汗。
但幸好,郗麟似乎還沒有想要忤逆朝廷的打算,邁出亂臣賊子的最後一步,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象征性的威懾一下。
不多時,朝廷派人來傳喚郗麟入宮,他轉頭帶着兵離開,解除對驿館的威脅。
……
春寒料峭,宋元安隻是被郗麟驚了一下,沒有穿披風在外頭多吹了一會兒風,就被吹得犯了咳疾。
她午夜裡咳得最厲害,睡不着,披衣而起,直到天邊翻白她才能安靜下來,阖眸小睡一會。
她在驿館裡居住的閣樓在高處,可以望見其他使臣的居所。
臨近回國,魏國的使臣們很忙。
樓下的廂房燈火長明,魏國的使臣徹夜應酬,直至天明。
宋元安看着煌煌燈火,隐隐察覺到了什麼。
等到回國這日,使臣們穿着華服跪辭宋元安,聲淚俱下地讓她在楚國多多保重。
宋元安扶起她們:“替本宮向母皇問安。”
臨别前,使臣們望着宋元安,數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宋元安的生辰在冬天,明歲冬才滿十五及笄。
無論是按照楚國亦或是魏國的習俗,都不該這麼早嫁,裴太後也想要多養她一段時間,在她入宮前,教她些楚國的規矩。
于是婚期一拖再拖。
裴太後對宋元安上次出門沒有戴帷帽頗為不滿,但礙于魏國使臣尚在,也不敢罰她。隻是讓女官将楚宮中所有禮節整理成冊送到驿館,讓她觀讀。
等使臣一走,裴太後就忙不疊地召她入宮,說要考察她的對楚宮禮節的熟練度。
……
其實,宋元安對自己這場聯姻的婚事還是有所期待的。
遠嫁雖比不上在女帝身邊自在,但既來之則安之,日子總要過下去。
她今後的夫婿是個看起來人品并不糟糕,能夠讓她在異國他鄉的深宮重重中,窺見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