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死死忍住将手指塞到嘴裡的沖動,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這個女人。
本來在醫院裡,她隻聽這個女人說,不想讓男人活下來拖累她母子倆,沒成想,等男人真正死了,她還有後續手段。她不滿足于男人這麼一了百了地死去,她想要借這個死,為她和兒子,謀一個安身立命的條件。
白日頭腦飛速運轉着,此時她很想坐下來,喝一杯茶,慢慢想事情。她餘光一瞥,落到了女人身邊的桌子上,于是眉毛一挑,攤開腿大咧咧地坐上去。
這個家雖然沒什麼東西,但是被女人打理得幹淨整潔,桌面上也沒有油腥——也可能是她家平素不見葷腥。
白日無意識地将手指填進嘴裡,盤算着這個事情後續會怎麼發展。
她行走人間不少年,看過不少事情,可她終究不是在人類社會裡長大的,并不算了解這個社會運行的基本規則。她隻知道,人死得不明不白事情就會鬧大,鬧大了就會調查死因,到時候所有嫌疑人,都不會跑掉,會被警察逮捕過去,條分縷析地問話,找出一個真相來。
這樣下來,就完了。無論是不能在人類社會暴露身份的她,還是在調查中被牽扯進這個案件的夏盡無,都會受到影響,再難回到以往平靜無波的生活。
白日手拿了出來,僵在嘴邊,愈發心焦。她還可以憑借魔法,隐藏自己的蹤迹,可是夏盡無,當初是夏盡無和他們三個人起沖突,難保另外兩個人不會協同一緻指認夏盡無是兇手,最後的責任要夏盡無承擔,最後的賠償要夏盡無負責。
白日雙眼失神地看着女人挂了電話,與兒子低聲解釋突如其來的轉折是什麼原因,隻覺得心裡亂糟糟的,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她逼自己回神,想出一個解決辦法,随後目光輕緩地投向女人。後續失态的發展是由這個女人引起的,隻要将她解決,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
看了好半晌,白日又躲避一般撇開目光,她雙手向後撐在桌面上,屁股擡起來,一下一下,慢騰騰地蹭到桌邊,将雙腿垂在桌沿旁,晃了晃。
不行,這個女人想要錢,可她沒錢買通這個女人,解決不了。
她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拍了拍翅膀,垂頭喪氣地飛走了。
從始至終她沒有考慮過像女人一樣殺人,或者是直接催眠女人,讓她不再有讨回公道的念頭。這個女人在醫院裡的一番做法得到了她的欣賞,那麼接下裡的事情,她就會盡量讓這個女人達成夙願,無論是作為推手導緻了祖昌的死亡,還是想要将事情鬧大以獲得足量的賠償。
白日考慮了一圈,覺得羊毛還是得出在羊身上。這三個人平時欺男霸女,非法斂财,現在到了把錢吐出來的時候了。
祖昌人死如燈滅,剩下的錢,就從剩下的兩個人身上讨好了。
畢竟兄弟一場,兄弟死了,為兄弟置辦後事,安頓兄弟妻子,是他們應該做的。
這時候白日非常慶幸她曾經出于謹慎,在兩個小弟的身上也留了追蹤魔法。
等等。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事情。
她去找另外兩人也隻能讓他們不把兇手指認成夏盡無,可是這個事情與夏盡無有關,她一定會被牽涉進來。
白日調轉了方向。
首要之事應該是讓夏盡無知道事态的發展,也有個準備。
夏盡無面無表情地看着從天而降,一屁股隔着被子坐到自己肚子上的白日,手将攤開在面前的書拿到一邊。
她本來正倚在床上看書,沒成想天上砸下來一個女巫。
“有什麼事嗎?”她冷聲問。
白日微微一怔,因為事态緊急,她直接用了傳送魔法,卻沒想到夏盡無已經準備睡了,她被傳送到她床上。
夏盡無坐直了一點,将身後靠着的枕頭往上提了提,靜靜等待着白日的解釋。
這太不同尋常了。自從白日闖入她的生活之後,一切都太不同尋常了。
不是讓人驚喜的不同尋常,而是讓人無法接受的不同尋常。
她忍不住就嚴厲了語氣,像是在逼問犯人。
她很快也意識到了自己态度的不同尋常,她對别人從來沒有這麼不客氣過,意識到這一點讓她心髒一沉。
話一說出口,不好收回,她惶然地移開了目光,掩蓋自己的不知所措。
白日将自己放大了一點,現在是個半人高的女巫了。她将面孔貼近夏盡無,讓她看清自己臉上的凝重,說:“那個被我砸傷的人,你記得吧?”
怎麼會不記得。夏盡無淺淺皺眉,說:“記得。”
白日說:“那個人已經死了,他的妻子想将事情調查清楚,獲得賠償。”
什麼?後面還有這麼多事情嗎?她那天離開之後,就沒有再想這件事,左右石頭不是她砸的,她甚至是受害者,那裡也沒有監控。
“怎麼了?”她問。
白日有些磕絆:“興許會牽涉到你身上。”
夏盡無眉眼一沉,“與我有什麼幹系?”
不對,她轉念一想,事情牽涉到她也是很容易的。畢竟對方有三個人,還有人受傷,要是想讓人承擔醫藥費,說不準就會找上她。
這樣也不對。夏盡無手指無意識地互相揉搓着。他們找上她,難道就不擔心她反咬一口嗎?他們應該不敢暴露她的存在才對。
剛才白日說的是那個男人的妻子……這樣就說得通了。夏盡無舒出一口氣,重新将五根手指一一展開。
妻子是局外人,她并不知道事情的經過,還以為是鬥毆或者是别的什麼,這樣的情況下,她自然是想要獲得賠償的。
捋清楚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原因,夏盡無終于有了一些真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