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又在胡言亂語,她戴着藍牙耳機面無表情的敲鍵盤的樣子令周圍的同事欲言又止。
他們不約而同的回想起上一次和客戶對接,甲方說他們的設計與初稿不一緻,言語之中滿是貶低,隻為壓價。
一直沉默的她當時也是這個模樣,直接撕了甲方遞過來的新協議,皮笑肉不笑的将人掃地出門。
她打斷甲方滔滔不絕的話語,語調快速帶了一絲不耐煩:“我們會考慮您的建議,進行修改,現在我們要開會讨論一下。”
她毫不客氣的結束了會議:“再見。”
同事們在這一刻都松了口氣,小聲嘀咕着什麼。
“項目的事情不用着急,先緩兩天。”她開始收拾東西,“大家辛苦了,提前下班吧。”
周圍一片歡呼。
她将電腦關機,利落溜走,再乖乖回小白的公司。
須雲白的會議一開就是3個小時,結束的時候透過玻璃窗看見她安靜坐在位子上,她的長相并不是經典的東方面孔,五官立體,眉目間的弧度有些冷硬。乍一看像是中歐混血,仔細看但也不是那麼像。
栗棕色的微卷長發安靜的垂落在她的肩頭,半斂的橙黃色眸子有着溫潤的玉一樣的質感。
對于須雲白來說,她是一個很懶的人,懶得講話,懶得應付别人的關懷與問候,更懶得去參與别人的生活與節奏。
除去一去不複返的自律,整個人的生活充滿了低欲望。
須雲白覺得她更适合去隐居,而不是在城市裡面參與快節奏的工作,在全是人的房子中健談社交。
她淡然開口:“幹脆辭職吧。”
“這是你說的第八百遍,”須雲白深吸了口氣,“你明天不離職我看不起你。”
兩個人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火紅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空,世界被籠罩在橙紅中。
兩人說着有的沒的,一唱一和。
她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可能出現幻聽了。”
須雲白一本正經的回答她:“這是一種新興起的上班病,需要挂歇班專家号的。”
她聽進去了,故作認真的用食指撓了撓臉頰,半晌遲疑問道:“那這個病去看專家号多久能好徹底?”
須雲白一時間沒忍住,差點噗嗤一下笑出來,感慨的拍了拍她肩膀,她也跟着笑了起來。
須雲白深吸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是真的幻聽嗎?”
“童叟無欺。”
須雲白想了一下,拿起手機:“我替你問問我哥。”
*
她推開家門,看着黑洞洞的客廳,覺得格外不和諧。
應該自己給自己留一盞燈的,這樣,至少在回家的時候不那麼黑。
漆黑的家和冰雪的寒冷帶給她的感受是一樣的。
往常沒那麼多感慨,回家後會準備好晚飯,打掃衛生,然後坐在飄窗上什麼不做,就是看着華燈璀璨的城市,想些有的沒的。
或者回憶風師父教她的拳法,打上一套,偶爾會興緻勃勃打開師妹發給她的刀法視頻,拿着随手淘來的刀具工藝品比劃幾下。
現今,身體裡面的細胞像是進入了暮年,所産生的能量沒辦法維持高頻率的設計創作和運動。
更沒有興緻打拳或者練刀,隻想癱在床上休息。
她将房間的燈全部打開,窩在沙發上,陷入毛絨的包裹,身體逐漸在冰涼中回溫,這才覺得自己有一點力氣。
她覺得自己一定有病,這個想法紮根在心底,毋庸置疑。
醫院消毒水氣味刺鼻,不僅讓人生理難耐,精神上更是極度抗拒,她很不喜歡。在風師傅的百般催促下,這才艱難的跑去醫院進行體檢。
結果沒有任何異常,身體的各項指标都在正常範圍,她拿着檢查報告單長久的站在醫院的走廊,任人流擦肩而過。
有什麼不對勁,太過于虛假了。
可誰也說不出來個一二三,最後她将其丢在路邊垃圾的桶中,任由黑暗吞沒那份不知真假的結果。
從沙發上醒來已經是淩晨一點半,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泡面上。
她困倦起身,看到桌子上已經涼透泡發的面。
原來,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
從不露面的老闆批準了她一個月的假期,讓她好好找一找狀态,并表示部門經理的位置會為她留着。
她靠着咖啡熬了兩個通宵,将手中剩餘項目的草稿繪制完畢,将細節事無巨細的标注在一旁。安排好對接人員,就開始收拾行李。
她的行李不多,兩身換洗的衣物,考慮了一下還是帶上筆記本電腦,以備不時之需。
去商業街置辦東西的時候,遇到了風師父。
他穿着紫色唐裝,戴着黑色墨鏡,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在街邊賣包子。
每次風師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都是這副裝扮,她從不過問,直覺告訴她,風師父所處的世界與自己的不同,沒必要刨根問底。
風師父見她發現了自己,稚嫩的嗓音傳到她耳畔:“你生日快到了,很抱歉我和你師妹都有事情要處理,沒辦法趕回來同你慶生。”
“沒關系。”她臉上帶着淺淡笑意,“謝謝您記得。”
能見到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是我和你師妹給你準備的禮物。”
風師父從唐裝裡面拿出來一個銀色正方形小盒子和橙黃色的戒指,他将這兩樣東西遞給她。
“匣子是我找人打造的,戒指是你師妹請人為你專門設計的。”
小盒子看不出來什麼神奇的地方,倒是這個戒指款式與衆不同。
橙黃色的戒指質地細膩,像是玉石又像是水晶,戒身用了細小的銀絲纏繞攀附,格外精緻。
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看到透徹的橙黃色之間星星點點的細碎閃光,像是将九天之上的星子鑲刻進了其中。
“這個小方盒子名叫‘大空匣’,和戒指是一對的,你可以随身攜帶着。”風師父所說似有所指,“他們會很有用處,但我希望你永遠不會用到。”
她不追問奇怪的匣子用來做什麼,隻是輕聲道謝,将戒指戴進右手中指上。
“最近過得怎麼樣?聽說你要去意大利旅行。”風師父捧着茶杯,“獨自去異國旅行,你要格外注意安全。”
“嗯。”
她對于風師父知道自己的行蹤與打算并不吃驚,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我這幾年重複做一個夢,夢見一個男人,現在在白天清醒時還産生了幻聽。”
“哦?”風師父沉思着:“夢見的地方是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