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苟言笑的英雄也會在察覺到她的不安，第一時間放低姿态接住她無處安放的心情。

暖意徘徊在相觸的指尖，順着神經叩開堵塞在心中的重石。

她輕輕應了一聲。

薩菲羅斯最終停止休假，同意去見拉紮德一面。

“好好休息。”薩菲羅斯臨走前叮囑她，“不要亂跑。”

将她看做貓似的，一不留神就跑出去不見了。

她站在玄關，仰着頭看着他：“什麼時候回來？”

銀發英雄輕柔的托起她的臉頰，微微俯身在她眉心珍重的烙下一個吻。

薩菲羅斯：“日落前。”

她笑着回答：“我等你。”

她帶着安穩的心緒踮起腳尖，環住薩菲羅斯的脖頸，用擁抱送别。

薩菲羅斯離開後，她在玄關呆呆伫立片刻，寂寥空蕩的家中隻剩獨自一人，孤獨和饑餓感在門扉合上後同時浮現，氣勢洶洶無法阻攔。

現在應該準備點什麼吃的，用來遏制住心中膨脹無形的思念。

她心不在焉的來到廚房，拿出黃油面包放進微波爐，從冰箱拿出水果準備弄點果茶。

沒一會，她便急躁的丢下切到一半的檸檬，找到自己埋在書本中的手機，再次搜索有關“改造人”的詞條，卻怎麼也找不到。

直到滾動的屏幕出現重影，無數相似的訊息開始旋轉令人暈腦脹，她才放下手機換身衣服匆忙出門。

49層的辦公區最近很是熱鬧，新晉升上來的2nd和初來乍到的3rd咋咋呼呼聚集在一起。

安吉爾在安排這一屆新人的教學任務，他從諸多文檔中擡頭，皺眉盯着眼前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她。

“你見過薩菲羅斯的父母嗎？”

“沒有。”

“那薩菲羅斯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不知道。”

她深吸口氣：“好，換個問題。”

安吉爾放下手中的文件：“你到底想問什麼？”

她直截了當的開口：“傑内西斯的傷勢，沒你說的那麼輕松吧。”

“他并不希望我和薩菲羅斯擔心，也可能是被你打擊到了想多休息幾天呢。”

“你們是要好的朋友。”她忽略了安吉爾不在自在的神情，“你應該明白傑内西斯這樣很反常，可以說非常不正常。”

向來張揚桀骜的人，變得一聲不響獨自壓下去令人不安的事實，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安吉爾看向她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情況确實有些糟糕，不過在可控範圍内。”

“到底是因為什麼？”

安吉爾重重歎了口氣：“他不肯說。”

心底裡的異樣幾乎要凝成實質，堵塞在心口。

一時沉默無言。

“薩菲羅斯曾經提過自己的母親。”安吉爾捏了捏眉心終結過度沉悶的氣氛，“我隻記得叫傑諾瓦。”

“……謝謝。”

她離開安吉爾的辦公室，漫無目的晃悠着，不知不覺中來到49号虛拟訓練室。

這個時候應該去問傑内西斯的主治醫生赫蘭德博士。

就在她想打聽一下赫蘭德博士在哪裡時，曾像個幽靈一般出現在她面前。

“你敏銳的察覺到了那些潛在危機，真是難得的直覺。”

她已經習慣了塔克斯的神出鬼沒的作風：“這次還是就你自己？”

“是的，出于某些原因，您二位并未有機會碰面。”

“那可真是遺憾啊。”

“這個訓練室進行了改造，增加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曾打開訓練室的門，踱步其中，“這些改造适合談論一些秘密。”

她跟着走了進去：“這就是前幾天你說的驚喜？”

“驚喜嗎……？”曾垂下眼簾，語氣聽起來有些哀歎，“這麼說也不為過。”

她正色：“關于什麼？”

“關于……”

曾按下開關，氣密艙門的透明玻璃覆上一層黑色薄膜，四周亮起的電子紋路隔絕外界的一切雜亂聲響，訓練室陷入一片昏暗。

“傑諾瓦計劃和古代種。”

孩童的歡笑聲從四周傳了出來，電子模拟的草坪在金屬地面上瘋狂生長，坦蕩日光大片大片的撒落在她宛若深淵的眸子中，機器模拟的溫度很是适宜，是她喜歡的暖和陽光。

一個美好的世界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展現在她面前。

傑諾瓦計劃。

在這一天，她前後聽了兩遍這個名字。

她感覺頭好重，擡不起來去看眼前美好到殘忍的景緻。

“先不談傑諾瓦計劃，以您筆試成績，我想您應該了解古代種是什麼樣的存在。”

曾走在投影變換展現出的蔥茏大地中，衣着古樸的族群聚集在一起圍繞着綠色的光河祈禱。

這些祈禱的聲音逐漸與浸在冰冷湖水中的禱言趨于一緻。

“對此您怎麼看。”

我怎麼看？我能有什麼想法。

她穩住心神，有些虛浮的扶住桌沿，坐在一側的椅子上：“沒想法，我更傾向于這是神羅捏造的童話故事。”

“美好的烏托邦已成為深埋地下的古迹，”曾話鋒一轉，“可古代種的血脈依舊代代相傳。”

她擡起眼簾看向筆直坐在對面的曾，心中陰影無聲散開，遮天蔽日。

曾溫潤的嗓音不夾雜一絲情感，像是無情的宣判——

“如果，我說您是珍貴唯二的古代種呢？”

陽光與孩童奔跑歡笑的聲音不知何時暗淡下去，隻剩下永恒緘默的黑暗。

【他說的是真的】

另一個自己站在遙遠的邊界，聲音透過壓抑的黑暗抵達現世，是勘破一切的未然。

【與生俱來的天賦無法埋沒，你回避的夠久了】

她認為自己隻不過比其他人聰明一點，自己并不幽默诙諧，不會輕易獲得大衆的捧愛，同樣她也不是闆正恪守紀律的人。

她将自己定位為普通人，是沙灘上無數輕巧随波的砂礫其一，河道中灰撲又笨重的鵝卵石。

她從未将自己看做顔色絢麗的貝殼與沉寂的玉石。

【你其實也明白的，不是嗎？】

【你沒有生病】

【我現在同你交談，也隻不過是你在同自己博弈，用來尋求突破現狀的手段】

自己的特殊，在此時無比清晰的彰顯着它的存在，如同棱角尖銳蠻橫生長的水晶。

過分準确的直覺，對未來事情走向的判定如此輕而易舉，自己輕松獲取的知識和成就是他人積累數十年也無法達到的程度。

她一度覺得自己的與衆不同是因為孤兒的身份與超脫同齡人的早熟。

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特殊，是血脈的饋贈。

一個命運的玩笑。

她眯了眯眸子，無聲吞咽下苦澀令人窒息的情緒，穩住心中已然傾斜即将面臨崩坍的天秤，還有其他必須要确認的事情。

“另一個古代種，是誰？”

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您已經見過了，在貧民區那棟開滿百合花的教堂。”

答案昭然若揭——

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