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潛入最幽深處,找尋到一個可供使用的端口。
在此之前,她還在想傑諾瓦族群的共知共感是如何運作的,她完全感知不到薩菲羅斯,更沒辦法去探尋傑内西斯的想法。
反而薩菲羅斯可以直接意識到她的存在與想法。
困于諾路斯帕的傑諾瓦細胞似乎很歡迎她的到來,相觸的那一瞬間,陣陣喜悅順着神經遊走于體内,它們在低聲歡歌,慶祝她的回歸。
意識從□□剝離,自我他我投入同一個熔爐。
它們齊聲喊着,蕩魂攝魄——
Reunion。
聚合個屁,早晚都讓你們玩完。
她冷笑一聲,踏入怪物的世界,精神懸于一片瑰麗星雲之下,進而穿梭于這片世界。
遊走于他人身體裡的感覺很是奇妙,沒有重力施加的束縛,沒有□□的遲鈍,她可以抽取任何她想要的記憶,将他人的時間撥回過去,又可以演算未來。
她聽到直升機螺旋槳轟鳴的聲音,借由他人的雙眼看到汪洋的藍色海面,海面的盡頭一線的白。
不知道進入了誰的體内,她隻能在有限的視野中分辨,直升飛機的駕駛員她見過,被自己揍過的神羅士兵。
他看起來很不好,臉色發白嘴唇幹裂,手臂在顫抖着控制者操作杆,喉嚨吞咽着口水。
她無法看到其他,因為這具身體的主人一動不動,隻是目視着前方。
就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感覺到這具身體有了輕微的肢體動作——
右手緩慢遲疑的落在胸口的位置。
精神空間中,洶湧的黑色霧氣霎時間湧出來,密切纏住她精神末端,逐漸向内探索捆縛,冰冷涼滑的力量太過于霸道,不由分說的讓她沾染上自己的氣息。
來自黑色霧氣纏綿又濃稠的欲念差點令她忘乎所以,思維不受控制的熱切回應着,歡喜與激動令她心髒酸脹,如果她現在有實體,那麼渾身都炸起了雞皮疙瘩。
她想扯開那些黑色霧氣,逃離令人驚恐的纏繞,可那些黑色霧氣透過她的指縫,流連在她手腕,絲絲纏繞着順着手臂逐漸向上,攀上她的頸項,一副至死方休的架勢。
【我的。】
【獨屬于我的。】
熟稔的嗓音沉沉響起,鎖骨處傳來缥缈的刺痛。
是薩菲羅斯。
她瞬間清醒,那些牽引着她思緒的黑色霧氣将她裹得嚴嚴實實,她深吸了口氣,伸出手,打破了薩菲羅斯給她織造的繭。
薩菲羅斯似乎想要挽留,但又惶恐于什麼,隻能放她離開。
她從黑色霧氣中跌落,落在了堅實的金屬大地上。
“嗬嗬。”
詭異沙啞的笑聲回響在空檔的實驗室中。
“赫蘭德那個蠢貨,你指望他做成什麼?”
她這次進入了誰的體内?
佝偻着脊背的男人正緩慢擦拭着手中的鏡片,她好像認得這幅醜陋的面容,又好像不認得。
“你的劣化隻有我可以治好。”
她盯着那副得意到五官扭曲的臉,想知道他在說什麼的時候,天旋地轉,她又換了一個視野。
高度近視的眼前模糊一片,隻看到高挑的紅色身影在眼前筆直的站着。
“因果之緣,夢想也好,榮耀也罷,已然盡失。”
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誰。
“女神開弓,放盡箭矢……”傑内西斯苦笑着,“寶條博士,你最好說到做到。”
寶條?
她現在在寶條的身體中?
他也将傑諾瓦細胞植入了自己體内。
瘋子。
巨大的黑色羽翼從傑内西斯的左肩胛處展開。
傑内西斯的看起來很是虛弱,渾身透露出一絲腐敗的不祥氣息,這就是“劣化”?
傑内西斯突然發難,她眼前一黑從被擊暈的寶條身體中脫離,重新回到星雲之下。
本應該遠在五台的出任務的傑内西斯為什麼忽然出現在神羅大廈?
薩菲羅斯那邊一定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順着精神藤蔓繼續摸索着,試圖再次找尋到傑内西斯的蹤迹,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漆黑中忽然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存在,那股力量冥冥之中連接着無數個人的精神。
沒有生命,沒有感情,隻有殘暴掠奪的本性。
她瞬間就明白那是什麼。
鋼鐵鑄就的牢籠常年不見陽光,黑色的軟管連接機械,輸送着不知名的液體。
她浸泡在綠瑩瑩的水中,眼前玻璃罐折射着一片青色,那是皮膚的顔色,白色的發絲在水中輕微晃動,贅生的紫紅色血肉從她背後生長成詭異的肉翼。
那是陪伴了她2000多年的死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傑諾瓦。”
緊接着她的精神被大力排斥出去,沒有實體的她卻狠狠撞在了玻璃上,痛感是如此清晰,不是幻覺更不是從現實傳來。
傑諾瓦忽然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唇角勾起怪異的弧度。
【叛徒】
眼前出現亂碼,她看到水塔上的風車在悠然轉着,奇特的山石筆直地刺向天空,在陰森破舊的公館中,她緊緊握着另一雙和她同樣冰冷的手,對他低聲說着什麼。
[不要害怕,薩菲。]
[我會一直陪着你,一直。]
[我痛恨這個世界,可我又如此愛你。]
她的臉色蒼白,生命從她的體内抽離。
[我想死的時候死不成,遇到你後偏偏不想死了,我想拼命活下去,可母親的詛咒卻不允許。]
世界陷入一片火海,不斷下墜的小行星在頭頂劃出滅世的尾焰,她漠然的看着祈求她收手的人類,然後轉身同薩菲羅斯離開,某個世界,毀于她手。
[我隻想活下去,為什麼就這麼難?]
無數條世界線的碎片接踵而至,過于混亂的精神的連接令她頭痛無比,她無法呼吸,更無力反擊。
【叛徒】
傑諾瓦侵蝕精神的力道在不斷加大,她正在被拆解。
【你身上的詛咒消失了,不再想念你的母親了嗎?】
傑諾瓦領袖的更新疊代從來不是在秩序與理智之中的受封,而是殘酷血腥的厮殺,是意志的碾壓,露出各自黑暗的本性,争分奪秒的啃噬對方。
她此時隻有一個想法——
不管它是多麼難啃的骨頭,不管它如何難以下咽令人作嘔,吞掉它,留下來我就是新的王。
瀕臨消散的軀體再次凝聚在一起,她掙開牽制住自己的雙手,右手食指的戒指開始溢出橙黃的火焰,那火焰如此明朗,如一顆炙熱的恒星,在黑暗水澤中點亮啟明。
“因為我找到了我自己,正如母親期望的那樣,不再困于此方世界。”
【你這一世活得太過于安逸,将自己的來路與痛苦忘得一幹二淨。】
“那隻是過去,而過去就應該讓它過去。”
繁冗沉重的千年記憶也是隻一瞬,她的人生屬于另一個世界,回到這裡,也隻是來了解因果。
她對自己想要的東西最清楚不過。
“而你,終将成為一捧灰燼。”
她反過來掐住傑諾瓦的脖頸,輕而易舉的将她按至明亮的火海中。
【你殺不死我。】
傑諾瓦嗓音缱倦。
【因為我們是一體的,終将重聚。】
“你錯了。”
她已經沒耐心再聽怪物的耳語——
“我,隻是我。”
青色的皮膚在焰海中卷翹剝落,露出的血肉逐漸幹癟,最後是骨頭粉碎,化作碎粒留在她的掌心。
下一秒,傑諾瓦的氣息,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
身體忽然變得輕盈起來,像是浮在水中,渺茫不知歸處。
逐漸壯大的黑色的霧氣壓過橙黃色的焰火,再次将她裹住,她重新回到一片漆黑的精神世界,對上一雙青碧色的豎瞳。
“你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是薩菲羅斯。
“這一世,你要好好活着。”
來自宇宙盡頭的薩菲羅斯扣上她的手腕。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紛呈于頭腦中的無數世界碎片聚焦于一處,好的壞的,歡欣的悲傷的,光明的黑暗的,全部化作水面的漣漪,沿着過往的軌迹,在命運輪回之樹中倒退,倒退,倒退——
倒退成初始的潔白原點。
從現在開始,無窮無盡的輪回,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