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聲回應道:“他已經找各種借口拖延了至少二十分鐘。”
“……”
長長的黑紗下,阿芙拉半掩在蕾絲袖口下的手虛虛握攏成拳。
二十分鐘前,那剛好是她的“不淨污染”捕捉到一絲不對勁,迅速收拾掉302房間裡的痕迹,随後出門查看的時間。沒過多久,她就發現了那些被放縱的渴望所束縛的行屍走肉們。
短發女士邁動腳步向她走來的這一瞬間,阿芙拉聯想到了很多細節,比如小鎮上僅有一座風暴之主的教堂,比如被殺的酒保兩天前曾随口念過一句“風暴在上”,還勸阻她不要入住。比如那雙屬于“窺秘人”途徑特征的蘊含神秘的眼眸……
也有這種可能性——酒保更早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什麼,通知了伊德魯小鎮上那唯一一座教堂。牧師報告給普利茲港的代罰者小隊,面前這對男女正是風暴教會派來潛入調查的代罰者。
有人更早地看穿了這兩個人的來曆,于是立刻引爆了療養院裡隐藏的危機。不是301消失的那個吸血鬼就是克雷格·尼爾森,他還沒有離開!
“是很不對勁。”阿芙拉幽幽歎道,“幾分鐘前,餐廳裡突然變得很吵鬧,我卻看不懂變化的原因。擅長做占蔔的酒保先生也不見了……唉,稍後再見吧,我現在隻想一個人安靜地喝一杯。”
“……”
那拖曳着朦胧黑紗、散發出墓碑般幽遠落寞氣息的身影離開後,兩名做過僞裝的代罰者彼此靠攏,望了一眼坐在接待處後不緊不慢整理文具、擦拭酢漿草葉片的年輕侍者,棕發的“風眷者”雷恩壓低嗓音,微不可聞向同伴确認道:“值夜者插手了?”
“也許不是……”瑪琪無法回答。對方主動提供信息的反應很可疑,但她隻是普利茲港代罰者小隊裡資曆尚淺的“窺秘人”,即使打開了靈視,也沒在大廳裡找到異常之處,在方才那位喪服的女士身上,也僅僅能看見些許不明顯的情緒輪廓。
冷靜的、冷漠的透明和淺藍……無法作為判斷的依據。
傳送門繞開現實世界,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地潛入了酒館。
阿芙拉位于小酒館對應的靈界坐标,憑借源自“旅行家”非凡特性的能力感應着外界現實:酒保不在,吧台上橫擺着一排不同種類酒瓶,都有打開過的痕迹。源自因蒂斯的雪克壺擺在人群中間,安德森搖動壺裡冰塊,或是用壺底敲打桌子做節拍,帶頭高唱着海上的小調,時不時往四周潑灑一些濃度不低的烈酒。
玩得很開心嘛,他知道周圍這些熱鬧起哄的人本質上可能已經不能再算作“人”嗎?
亞特蘭蒂斯的挂毯畫已經不在這裡,空蕩蕩的牆壁露出原本的粗陋的泥瓦,香薰與花瓣精油的氣息被翻倒的酒精沖散。大緻掌握情況後,阿芙拉不再浪費時間觀望,挑了個陰影中不起眼的位置踏出靈界。
同一時刻,小酒館裡的所有人——那些放聲高歌的、坐在角落嚎啕哭泣的、抓住對手獰笑着掰手腕的——身體不動,整齊地扭過腦袋,直勾勾盯向她所在的方向。
在她的靈視裡,這些人都還活着,大體算得上健康,和鎮上行走的活人乍一看沒有區别。
除了……他們的以太體深處,即将燃盡的蠟燭緩緩消失,然而燭芯頂端仍有一簇微小的光焰緩慢燃燒着,并逐漸蔓延。
和療養院建築裡那些人相同,但那一邊每個人各自放縱,這裡的卻更像是宣洩情緒,并不那麼像被控制的“活屍”。
是因為酒館建築的地下還沒有被變異的植物根系侵占嗎?
來不及細想。熾白火焰構成的長槍破空而出,高熱的火光吞沒視野,自上而下地澆落。獵人的身影從火焰中顯現出來,一手抓住她肩膀,半轉過身,宛如指揮家一樣擡起另一隻手,做了個抓握的動作。
“是的,我想放一把火。”
說完,那捏起的五指驟然一松,空氣中仿佛被那隻手禁锢住的洶湧火焰迅猛地釋放出去,将整個筒形酒館卷入肆無忌憚的火海。
溫度有點太高了。阿芙拉心想。
下一秒,安德森臉上笑容便掩不住幾分苦澀:“你總算來了!一開始還一切正常,後來這夥人越來越不對勁,還不讓走,我搞不懂他們到底是什麼問題,隻好在這裡陪着演下去……”
“代罰者來了,經理大概是準備放手一搏。”
該說“獵人”不愧是主宰戰争的途徑嗎?絲滑融入了縱情狂歌的人群,恰好利用了狂歡不可或缺的酒精……那些地上、牆上、桌椅上、還有混亂的人們身上,灑滿了高濃度的烈酒,極易被火焰引爆。
阿芙拉迅速抓住他倒退回虛界,避開了爆炸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