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莉雙手環胸,手指慢節奏地點了點領口的胸針,仿佛陷入思索。她的視線帶着探究之意,落向那人的翻動報紙的左手。
纏着繃帶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紋路幽邃的貓眼石戒指,表面圓潤,隐隐散發出一層靈性的光輝,一看就不是凡品。
根據催眠狀态下鄧恩回想起的證言,在廷根碼頭區爆發的非凡者戰鬥中,戴面具、穿兜帽式長鬥篷的“燃燭人”手指上,就佩戴着這樣一枚作用未知的飾品。
阿芙拉強顔歡笑,實則背後直冒冷汗。
她不賭對方恰好屬于對野生非凡者友好的那一類官方人員,直接做好了最差的打算,也就是對方搖人要把她抓進查尼斯門,而她為逃跑暴露傳送門這個能力。
但這并非無法接受的後果,半神以下本就缺乏對“旅行家”的制裁手段,更何況是同時擁有靈界和虛界穿梭能力的傳送門。就算她現在隻能開着虛界百米短跑,也絕不會被值夜者圍困。
真正麻煩的是,這位女士前段時間還是老周的上司,也是他信任的職場前輩。隻要阿芙拉還不想與唯一認識的老鄉撕破臉,她就算掉碼也沒法真的滅口——因為她無法保證自己的反占蔔手段能屏蔽掉灰霧帶來的提升占蔔位格的金手指。
換言之,如果事态惡化到值夜者小隊出現傷亡的地步,如果眼前這位女士也被波及,那麼她就必須得确保知曉自己來曆和底牌的周明瑞永遠沒有成長起來的機會!
好在現在還來得及……隻要将這位值夜者的注意力調開一瞬,她就有機會藏入虛界逃之夭夭,再伺機制造出誤導的線索,号讓對方率先懷疑她有“隐修士”或者“刺客”的潛匿手段,而不是直接鎖定靈界穿梭能力。
她順着剛挑起的話題,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了下去:“一周之内三起兇殺事件,沒想到剛來蘭貝特就聽說了這種慘案……也許這裡不是個适合度假的地點。”
這份本地報道比蒸汽火車上看到的簡訊更為詳細。前兩起發生在蘭貝特貧民區,死者為被毒害的站街女郎。第三起在貝克蘭德,受害者是一位半個月前被蘭貝特濟貧院送去做幫傭的孤女,據說在找到這份工作前,她也曾在街上遊蕩過一段時間。
盡管警方拒絕承認這是連環殺人,但報紙堅持将她們聯系起來,除了除了受害者都在蘭貝特出生長大之外,就是那位開出天價的勒索者聲稱能給出“這三起連環案件的兇手的消息”時用單數指代“兇手”。
勒索者故意散布假消息擾亂調查?聽起來确實很像“兇手故意給自己貼廣告宣傳”,主動頂替另一起别人做下的案件的兇手身份,為自己創造不在場證明,順帶洗脫另外兩起案件的罪名。這種手法在她穿越前讀過的偵探小說裡屢見不鮮,但這個世界在羅塞爾之後已經建立起了相當完善的刑偵體系,警方背後還有官方非凡者可以通靈……
“度假?蘭貝特?”
面前的純正魯恩人值夜者嘴角一抽,用難以言喻的眼神将她異國人的裝束打量一番。戴莉輕微地搖着頭,一邊開口回答,一邊喝光了杯底的咖啡,随後若有似無地引着她往外面走去:
“如果要度假,我會建議你去迪西海灣,去南威爾郡,享受溫暖的日曬與海風,或是去貝克蘭德,體驗不一樣的繁華。再向北走,凜冬郡的群山雖然終年覆蓋白雪,氣候幹燥,但深沉、廣袤的地貌别有一番特色……不過,如果你是戰神信徒,那裡恐怕就不太适合你了。”
阿芙拉眨眨眼,現編了一個理由:“蘭貝特這個詞在古弗薩克語裡有‘綿羊避風港’的含義,我還以為……”
“也許二百年前這裡還有放羊的山坡,不過進入蒸汽時代後一切都變了。”戴莉腳步不停,指了指咖啡館後方的小巷,“如果你對附近的景點感興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魯恩人也會用這種方式搭讪?”
“我們的确是個保守的國家,但也崇尚彼此坦誠,”戴莉臉上笑意加深,“對于不合适的人,我們會直接送上一對銀色手镯。”
阿芙拉:“……”
好一個銀色手镯,一聽就是老周的梗。她配合地擡起手腕往前遞了遞,同時微微擰起眉頭,仿佛受到冒犯:
“在我踏上旅途前就曾經聽說,這裡的人傾向于把每個弗薩克旅客都視為間諜,但是,”
——弗薩克語其實是她穿越後學習的第一門語言,如果不是後來學習曆史時發現了羅塞爾的存在,她或許就不會去因蒂斯,而是留在弗薩克消化低序列魔藥,直到晉升“燃燭人”再考慮離開。
阿芙拉直視着戴莉的眼睛,嘴角翹起,一字一頓說道:“但是,我已經厭倦時刻擔心自己失控後傷及無辜,也厭倦了什麼都不做卻被視作潛在犯……女士,我是真心想要加入值夜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