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遊戲廳之後出去吃冰淇淋，坐在海邊吹了吹風後就去吃午餐，找了一家壽司店。之後一整個下午布魯斯就去碼頭邊租了一輛高爾夫車，兩個人慢悠悠地開着車繞着海島閑逛。

晚餐，他們去了布魯斯前一天晚上說的牛排店。

傑森沒能喝到紅酒。

但再之後島上就無事可做了，剩下的徒步越野車等等活動傑森都沒辦法參加，于是布魯斯在第三天下午提出回去，他們就坐上了下午的船次，在晚上七點前就回到了馬裡布的别墅。

但第二天上午，傑森本坐在一樓的家庭影院内拿着遙控器翻看Netflix，布魯斯卻敲了敲牆，“我能進來嗎？”

“這裡又沒門，old man，”傑森漫不經心道。

布魯斯就走進來，但沒有坐下。傑森擡頭看他。“你去換一下衣服，等會我們去看牙醫。”

傑森差點以為自己聽錯，“What？”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你該去看一看牙齒跟眼睛了。等回到馬利布就我就帶你去。”

傑森下巴掉下，“我以為你在開玩笑。”

“我百分百的認真。”布魯斯雙手插兜，“傑森，你有整整四年沒有看牙了，而且根據你糟糕的飲食習慣我非常擔心你有蛀牙。”

“嘿，我才沒有蛀牙！”傑森幾乎感到被冒犯，“我的眼睛也非常好，I'm not, like, 近視or anything！”

“我信你，但仍然讓醫生來判斷吧。”布魯斯拍了拍他的腦袋，“Come on，得走了，我們上午十點半預約的牙齒。下午兩點則是眼睛。”

“SERIOUSLY？？”

“YES.”布魯斯催他，“去換衣服。”

“I can't fucking believe this.”傑森嘟囔，不情不願地推着自己離開影院。他回到自己房間後看了看衣帽間裡的衣服，換來換去都是他平時少得可憐的那幾件，傑森就往自己身上加了件皮夾克意思意思。

當他出來時門口的車已經啟動了。布魯斯已經給他打開副駕駛的門，扶着傑森坐進去後就收起輪椅，然後他們當真開車離開了。

車内，布魯斯打開了收音機，裡面開始放着過時的曲子，那家夥甚至還随着節拍敲擊方向盤。

像是感受到傑森一直在盯着他，布魯斯擡起嘴角，“我知道你害怕牙醫，今天隻是檢查，有任何治療都是之後再約，會很快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才不怕牙醫。”傑森雙手抱臂，從鼻子噴氣。

“我很清晰地記得有人小時候為了不去看牙甯願裝病。”布魯斯道。

“That's not——”傑森語塞，“我沒、就算有，我已經、已經不是那個你記憶中小孩了！”

布魯斯臉上的笑意消失，快速地瞥向他，“我不是......這個意思，傑森。”

“那你是什麼意思？！”傑森知道布魯斯不是故意的，知道自己被一句話激怒這件事很不可理喻。但他仍然一瞬間被怒火淹沒，“我已經fucking變了，布魯斯！我不是你記憶中那個兒子，不是你的羅賓，那個小孩已經死了！”

布魯斯瑟縮，但傑森仍然沒有說完，“我已經永遠變了，不要拿過去的眼光看我，不要！”

“我很抱歉，Jaylad。”布魯斯無措地試圖将手蓋在傑森膝蓋上，但傑森用力将那手抖掉。

“不要叫我Jaylad，而且不，你不明白！”他憤怒到手捏成拳，“我是認真的，我已經變了，布魯斯。我丢了很多記憶而且極大可能一輩子都再也找不回來。就算能找回來又怎麼樣，過去這麼多年，就像你說的，fucking四年！我們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你明白嗎？我已經變了，是另外一個人，你要是一直拿我跟死掉的傑森比，你隻會不斷玷污你的記憶，你會、你會很失望的！”

然後布魯斯就會意識到這個傑森終究不是他的兒子，然後他就會離開。傑森可以接受布魯斯始終冷漠地對待他，但他不能在重新體驗過有一個父親後溫暖跟愛後再看着布魯斯離開，傑森有種預感假如到時候他習慣了而布魯斯又走了，他會被徹底壓垮。

“你跟那個傑森是一個人啊，Jay。”布魯斯無措道，“你仍然是我的兒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

傑森從喉嚨發出煩躁的低吼，“你仍然不懂！”

“不，我認為我明白你的意思。”布魯斯快速說道，“你覺得你已經變了，你已經不再是十五歲的那個你了，假如我一直拿你跟那個傑森作比較，我隻會發現很多不同的地方。而你認為我發現了這些地方後會很失望！”

“就是這樣！”傑森啐道，“所以STOP IT！”

“可我也跟你說了，你不管變成什麼樣都仍然是我的兒子。”布魯斯道。

傑森終于爆發了，“可是我也已經長大了！我已經十九了！布魯斯你不能、你不能、”他的胸膛在劇烈起伏，有無數激烈的情緒在胸口回蕩但卻難以用言語表達，眼淚因為難過跟煩躁而出現模糊了視線，“你不能像對待一個小孩子對待我，因為、因為我長大了，alright？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已經不是那個小孩了，你不需要買下所有我不小心多看了一眼的東西比如那頂傻叉的帽子，或者帶我去看牙看眼睛，或者、或者其他任何的事。”

他說完後車内陷入安靜，布魯斯吃驚地看着他。

傑森捏緊拳頭，幾乎把舌頭咬出血，猛地扭頭看向窗外。

“傑森......”布魯斯小聲喊他。

傑森拒絕回應。

*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開到了一家牙醫診所那兒，在馬裡布一塊小小的商圈内。傑森注意到旁邊就有眼科診所，也許布魯斯下午給他約的眼睛也是這裡。但是這不重要，布魯斯在離牙醫那兒最近的停車位停下，熄火，傑森自己打開車門，在布魯斯給他推來輪椅後坐上。

他們全程沒有交流地走進那家診所内。診所幹淨明亮，是那種在富人區一看就很有錢的裝修。前台坐着兩個亞裔小姑娘，其中一位向他們愉快地打招呼，“下午好，請問有預約嗎？”

“有的。”布魯斯走上前，“傑森·彼得斯，預約來做全面檢查。”

“是的，我能看見你們的預約。”前台姑娘在電腦上面點了幾下，“因為傑森是新的病人之前沒有記錄，我們會需要他填寫一份基礎的健康調查問卷，麻煩填好後就交還給我，醫生很快就會來叫你們的。”她遞來一個平闆。

布魯斯接過那平闆就想要填，但傑森擡起手，“給我，我自己能搞定這種事。”

布魯斯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愧，立刻遞來平闆，“我當然知道你能，Jay。”

傑森沒有理他，低頭開始填寫調查問卷。無非是一些基礎的問題，姓名年齡電話地址，過往病史，有沒有任何遺傳病、傳染病，有沒有任何過敏源，過去有沒有做過任何牙方面的手術，正在吃什麼藥。

他在那些問疾病史的項目内都填了無，過敏源也無因為犯罪巷長大的小老鼠哪怕是吃垃圾都活得下去，牙方面的手術傑森其實十二歲時補過兩顆蛀牙，但是他都已經fucking死過一遍了，拉撒路制造了一個新的傑森，所以他在那也填了無。

還有保險信息，傑森填0，選擇自費。

他将平闆還給前台的人，得到了一個過于燦爛的微笑。很明顯他們在意識到傑森坐着輪椅之後就彼此無聲地交流過，因為原本在樓上的護士匆匆趕下打開了一間新的診室，過了一會後醫生也下來，朝他微笑，“傑森？來吧，就在這裡。”

傑森将自己推過去，布魯斯在身後喊道，“我就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