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想去看看?”羅伊問道。
“是的,既然上帝通過您讓我知曉了我的出生地,我想這就是來自上帝的旨意。”艾倫笑道,“如果能的話,我想彌補一下當初的遺憾,畢竟是它讓我沒有餓死在街頭。”
羅伊看着眼前的青年,笑意更深:“你擁有上帝賦予的美德,艾倫。”
艾倫搖頭:“不,先生,我隻是擁有為人的準則。”
既然艾倫決定去曾經的救濟院,趁着天色尚早,禮貌地和羅伊道别,他便出發了。
羅伊看着艾倫消失在視線盡頭,再沒有去喝那杯中的茶水,隻是靜靜地出神。直到另一道人影來到他的身邊。
“他的眼睛和你很像。”來人說道。
“我知道。”羅伊仍是望着遠方,“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發現了。”
“你很喜歡他。”來人肯定道。
“他是個讨人喜歡的小家夥。”羅伊說,“多和他說說話,你也會喜歡他的。”
來人哼了一聲,拉開羅伊身旁的椅子,在他身邊坐下了。
咖啡店的風鈴發出了一陣清脆的輕響,伴着不遠處河面上一隻水鴨拍打翅膀的聲音。
“休伯特……”羅伊審慎地開口,“我是說,他,是的,他會不會是……”
休伯特沉默地看着羅伊。
“也許……這次也隻是我的自作多情。”羅伊歎息道。
“那就去驗證吧,”在羅伊驚訝地目光中,休伯特說,“雖然救濟院的主人幾經更換,但我們總能找到當初的人的。”他重新站起身來,是一副自信的模樣:“走吧,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患得患失的模樣了,那比讓我自己溺水都難受。”
有人開始關注起自己的出生,艾倫自然是不知曉的。他按着羅伊指的路,正一步一步靠近他童年的故土。
離開了井然有序的街道,空氣正慢慢變得渾濁。街上的房子變得狹窄和擁擠起來,道路上也陸陸續續開始出現了醉酒的男男女女。路旁、屋門前,腐爛發臭的土豆和蔬菜堆積在一起,一大群蒼蠅正在上面飛舞。
艾倫開始拘束起來,又或者說,不得不警惕起來。路過的男女老少都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除了小孩子帶着些好奇,其餘的人,那目光實在算不上友好。
或許他應該先和喬治少爺知會一聲再過來,艾倫這樣想着。但好在,濟貧院已經不遠了。
那還是不是艾倫小時候住過的房子呢?艾倫并不清楚。他看到了灰褐色的圍牆,也看到了高聳但破破爛爛的屋頂,但這看起來陌生極了。成群的窮人排着隊,自濟貧院的門口蜿蜒而來,人數是那樣的多,多到讓艾倫想到了成群勞作的螞蟻。
濟貧院的臨時收容所,是無家可歸、身無分文的窮人可以臨時躺下休息的地方,當然,他們要在第二天做苦力活來代替住宿費。
明明才到下午,這裡已經排起了長隊,沿着街道,拐過街角,望不到頭。
“但願我不會餓死在街頭,這裡還能收容多少人?”人們交流着。
“這裡面的面包幾乎比紙還薄。”
“再薄也是吃的。”
“嘿,你看,一個有錢人。”
他們指的是經過的艾倫。
衣衫褴褛的人群和衣着整潔的艾倫是那樣的泾渭分明。
“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嗎?看看他的衣服,哦,天哪,他穿的是牛皮鞋。”
“嘿,你說他這樣的人來濟貧院幹什麼?”
“他來幹什麼關我什麼事,哦,該死的,開門了,你們這群瘋牛,别在後面推我!”
濟貧院的大門敞開了,身材壯碩的兇悍男人站在門口,對着人群大吼道:“今天收二十三個人,其餘的人離開這裡!”
隊伍發出一陣哀嚎,但門口的男人面色不變:“前面的進來,後面的家夥滾吧——”
這人顯然積威甚重,隊伍後面的人互相對視,默不作聲地快步離開了。艾倫知道,他們是去找就近的其他臨時收容所了。
男人指揮着隊伍,忽然,他的身後又出現了一道人影。等對方将手中憑證一樣的東西交給男人後,那男人上下一陣打量,轉頭對着四散的人喊道:“還能加一個。”話音剛落,便已經有人重新奔回了隊伍的末尾。
“謝啦,兄弟。”對着正要離開濟貧院的男人,那人吹了聲口哨表達感謝,想當然的,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貧窮無法催生友情,更何況是在這冰冷的濟貧院。
能離開濟貧院,足以說明這個人已經完成了院内的工作。隻是看着這人筆挺的身姿,哪怕對方的衣服整個兒灰撲撲的,艾倫還是覺得對方似乎身份不一般。隻是……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漫步走來的男人越來越近了,當他與艾倫對視,兩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碧藍的眼眸,略微上挑的眼角,金色的頭發——雖然其中一人的頭發一半都被灰塵沾染,但此刻面對面的兩人,外貌竟是如此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