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低下了頭，沒再說話。

于是這一次的商議不歡而散。

“伊麗莎白可不是個好相處的女人，就算理查德再貪圖她的嫁妝，他也必須考慮後果。”在被安排的卧室内，喬治已經被艾倫換上了睡衣。

“但您實在不該說伊麗莎白小姐有心上人，這對一位淑女的名聲的确不好。”艾倫說。

英國的貴族女子最在乎的就是她們的聲譽，為了防止流言蜚語或者惡意中傷，她們必須在所有場合中保持着完美的禮儀。她們可以在婚前出門，但如果沒有他人的陪同單獨和一個男性會面，這足以讓她們聲名狼藉；她們甚至每時每刻都必須佩戴手套，否則這也是放蕩的行為。

貴族男子可以去高級妓院花天酒地，這甚至會被人贊美為風流；但貴族女子必須犧牲自由去時刻保持貞潔與體面——這就是英國的貴族。

“您是知道什麼嗎？關于伊麗莎白小姐的事。”艾倫問。

“為什麼這麼說？”

“要不然您不會說這樣的話，”艾倫回答道，“或許您可以将實情說出來……不，請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

喬治僅僅是說了可能，便已經惹怒了維拉夫人，再多說下去，上帝知道維拉夫人會是什麼反應。

“謝謝你的關心，艾倫。”喬治笑了：“我的确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事關一位淑女的名聲，我隻能說，她并不是一個好的結婚對象。而且……”

“而且？”

喬治神秘一笑：“他們遲早都會知道的。哦，艾倫，當然不會是我透露出去的。隻能說，伊麗莎白的情夫可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

艾倫露出了極為無奈的表情：“您還是說出來了。”

“這可不能怪我，艾倫，”喬治無辜地說：“明明我是想保守秘密的，但是你的魅力總能讓我放松警惕。”

喬治被艾倫推着走向了床鋪：“好的，我放松警惕的主人，你該休息了。”

喬治乖乖地坐在了床沿上，眼見着艾倫起身準備離開，他下意識地拉住了對方。

艾倫的身體一顫，不自然地僵硬住了。

喬治神色暗淡了一瞬，他收回手，露出了輕松的微笑：“是很晚了，早點休息，我親愛的艾倫。”

自那件事情發生，喬治和艾倫再沒有在一個房間休息過。對于一般的主仆而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對于艾倫和喬治而言，這是某一種訊号，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訊号。

艾倫看着強顔歡笑的喬治——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今天的喬治少爺遭遇了不少挫折，他遭到了安東尼侯爵的輕視，也遭到了自己母親的蔑視與呵斥，他的婚姻像是商品一樣被伯爵大人随意評估，現在，他還遭到了來自惟一的心愛之人的拒絕。

不知怎麼的，喬治現在越是表現得無所謂，艾倫的心便越發的動搖。

“您早點休息。”艾倫說道。

喬治笑容不變：“當然，我會的。”他的目光溫和，不允許自己反駁艾倫的任何決定。

“我和安迪談過之後……再回來找您。”艾倫支支吾吾地說，“當然，如果您那個時候睡了的話，我就不……”

艾倫眼睜睜看着喬治的笑容淡去，在驚訝了一瞬後，狂喜出現在了對方的臉上。

“艾倫，你說的是真的嗎？”喬治幾乎是跳起來的，他不敢置信地抱住了艾倫，在确定對方沒有推開後，他的鎮定再也保持不住，喜悅充斥了他的全身。

如果說喬治先前的笑容是得體的、恰到好處的，現在的笑容則是傻乎乎的，像個孩子一樣。

“我當然不會睡，我一定會等你回來。哦，上帝哪，這真的不是我的夢嗎？”喬治摟着艾倫，幾乎想抱着對方轉一個圈。

艾倫的身體本來是僵硬的，但聽着喬治發自真心的笑聲，便不由自主地放軟了身體：“我從來沒有欺騙過您。”

“是的，是的，我知道。”喬治磨蹭着艾倫的頭發，“上帝哪，艾倫，我為什麼這麼高興？哦，我好久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過了！”

喬治花了很大力氣，才不至于去親吻艾倫。不能吓到他，他可不能再重蹈覆轍，但是，上帝哪……

“我隻是來看看您，可沒有說要和您在一個房間休息。”艾倫掙紮着說。

“我知道，你隻是來看看我。”喬治笑着點頭，他松開手臂站定，想了想又舍不得，于是重新拉住了艾倫的手，“沒關系，我可以一直等。就像我們一直做的，我們一步一步慢慢來。”

于是艾倫便也微微地笑了，驚惶散去，留下的是為心愛之人帶來快樂的滿足。

這個人是真的愛着自己，就像自己一樣。

身上的枷鎖似乎又減輕了不少的艾倫，在暫時告别喬治後，轉而去尋找安迪。

在和安迪分開前，對方偷偷地将自己的房間告訴了艾倫，莊園後西方的小棟木屋，也是仆人們的住所。

夜色已經深了，萬物都籠罩在一片厚重的黑暗中。今晚的月色幾不可見，所以清風拂過草叢的聲音，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變得這樣的清晰可聞——包括艾倫前往正迎面而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