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的确照做了。他的儀态依舊得體，他的神情依然鎮定，但一路上他的視線所及，一切都是模糊的，像是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

身前的喬治身形挺拔，腳步穩健，挺直的背部展現着一個貴族良好的體态和氣質。

他是一位優秀的紳士，更是早就該被發現的明珠。

現在，有一位家産頗豐的淑女想要和他結婚。

他應該要祝福他嗎？

他明明應該祝福他。

艾倫就這樣在一片混沌和迷茫中回到了喬治的房間。

在關上門的那一刻，艾倫就被喬治抱住了，對方是那麼的用力，不容艾倫拒絕。

“我不會和伊麗莎白結婚，所以，不許說什麼離開我的喪氣話。”喬治将艾倫的額頭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這是一場陰謀，艾倫，如果你也不願意站在我這邊，我現在就被他們推入地獄了。”

艾倫呆滞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喬治說了什麼：“他們不會害你，少爺。”

“他們随意地決定我的人生，他們想要破壞我本來就能獲得的幸福，這難道不是陷害嗎？”

“我們之間的……真的能稱之為幸福嗎？”艾倫動搖起來，他的心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叫嚣着痛苦，已經是被血水淹沒了的鹽堿地，另一半呢？它規勸着艾倫，讓你的主人幸福吧，讓你愛的人幸福吧，你明明知道像伊麗莎白這樣地位的女性，你的主人不一定能碰到第二個了。

“你又要推開我，艾倫。”喬治輕聲說。

“我……”

“你又要借着為我好的理由，來無情地傷害我嗎？”喬治松開手，讓艾倫看到了他眼角的眼淚，“你又想扔下我一個人對抗這個該死的、無情的世界，甚至要和我的敵人聯手嗎？”

再一次的，喬治因為艾倫而哭泣了。這個小時候隻有在艾倫懷中才敢放聲哭泣的人，這個早已經把心髒打造得堅硬的人，再一次被艾倫刺中了最柔軟的一部分。

“喬治少爺！”艾倫迷蒙的心因為喬治的眼淚而清醒起來。

喬治沒有吝啬在艾倫面前的眼淚，他顯得那樣無助，那樣痛苦，活像已經被世界抛棄，已經到了懸崖的邊緣。

“艾倫，我們明明相愛，為什麼就不能獲得幸福呢？”喬治哭泣着說，“我本來以為你就要接受我了，但現在……不過是一個誤會，不過是一個我不愛的也不愛我的女人，你就要離開我。我的愛在你看來是那麼廉價的東西嗎？為什麼你不在乎我的感受呢？”

“我不是，我隻是……我以為您要結婚了。”

“我明明和你說了，我不會和她結婚。”喬治哽咽着說，“哪怕我的父親逼迫我，哪怕要我失去貴族的身份，我也隻想和你在一起。”

這一刻的喬治再沒有紳士的風度，脆弱得像是一個年幼的孩子。

艾倫為着自己先前的動搖後悔起來：“我很抱歉，少爺，我隻是……對不起，我再不會胡亂替您下決定了。拜托了，請停止您的眼淚吧。我從來不希望您哭泣，我隻是希望您能幸福。”

喬治搖着頭，任憑眼淚繼續滑落：“我停不下來，隻要想到你随時都想着把我推給别人，隻要想着你随時都要抛棄我，我就忍不住為自己哀傷。我果然不該出生，我也不該從救濟院回來。一無所有的我，早就該認識到這一點的。”

“不，您還有我，”艾倫着急起來，“我會一直陪伴在您身邊的。”

“可你明明就想把我推給别人。”喬治控訴道。

“我……我其實也不願意。”艾倫悲傷地說，“我甚至想着，如果我擁有伊麗莎白小姐的一切就好了，這樣您就不必受委屈。但是，我隻是個卑微的仆人，我不僅不能給您帶來幫助，我……”

喬治再一次抱住了艾倫：“不，艾倫，隻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這就是我最大的支柱了。對，就像現在這樣，抱着我。”

艾倫依言環住了喬治的腰，他依舊能聽到喬治的抽氣聲，這讓他再不願說什麼讓對方傷心的話了。

“我很抱歉，少爺，不會有下一次了。”艾倫感受到自己又被對方拉近了幾分。

“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和伊麗莎白結婚的人絕不會是我，我向上帝起誓。”喬治抽着鼻子說。

這讓艾倫聽了越發的心疼：“是的，我相信您。”他感受着對方的溫度，心口被撕裂的山谷合攏了，血海褪去，露出了濕潤的草地來。

喬治蹭着艾倫柔軟的金發，在确定對方的身體柔順下來後，在心中松了一口氣。

感謝上帝，艾倫還是在乎自己的。

不過自己的眼淚原來這樣有效，為什麼他先前不利用起來呢？喬治後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