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喬治的疑問,伊麗莎白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這隻是我的猜測。”她将耳邊的碎發撩至耳後,“畢竟比起你的兩個兄弟來,隻有你才是真正的紳士。”
“我不認為我的品格會比我的兩個兄弟更高尚。”喬治說,“就像理查德,他在神學院的表現極為出色,又有誰的品德能勝過上帝認同的神父呢?”
伊麗莎白嗤笑一聲,她的臉上滿是嘲諷和不以為然:“但願吧,希望他能時刻謹記上帝的教導,不做出什麼不知廉恥的事來。”
“你似乎對理查德有些誤會。”喬治說。
“你就當我是對他有着難以化解的偏見吧。”伊麗莎白說,“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和理查德結婚的。”
這樣的肯定和理所當然,就仿佛伊麗莎白親眼見過理查德犯了錯,還是無可挽回的可怕錯誤——明明在此之前,他們兩人的聯系和陌生人幾乎沒有區别。
“和我結婚也不是一個正确的選擇。”喬治依舊試圖說服伊麗莎白。
但伊麗莎白固執己見:“我可不這麼認為,至少你是一個會對婚姻守貞的人。隻有和你結婚,我才不用擔心在丈夫的床上抓到别的女人。”
“伊麗莎白,你的天真和樂觀讓我驚訝。”喬治說,“僞裝和謊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你為什麼認為一個你從沒接觸過的人會按照你的想法生活?我們在此之前可連這樣的對話都沒有過。”
“那你是一個虛僞的人嗎?”伊麗莎白笑起來,“如果你承認自己是一個撒謊成性的人,那我的确可以重新考慮和你的關系。”
這位年輕的女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活像她十分了解喬治似的。
但喬治點頭說:“我的确是一個虛僞的人。”
“你!”伊麗莎白自信的笑容消失了,她繃緊了臉龐失望至極地說,“為了不和我結婚,你竟然要說這麼可笑的謊話嗎?和我結婚就這麼讓你不恥,讓你難堪,甚至要以污蔑自己的方式拒絕嗎?”
“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不會和你結婚。”喬治說,“而且,如果我不是一個虛僞的人,為什麼我連向世界宣告我有了心愛之人都做不到呢?”
伊麗莎白的悲憤轉換為了驚訝:“心愛之人?你?”
“是,”喬治大方地承認道,“我已經無法在教堂為那個人獻上一場盛大的婚禮,那至少,我還能為那個人一直保持單身的身份。”
“伊麗莎白,我的表妹,我過來是為了真誠地勸告你,我才是三兄弟當中最不适合和你結婚的那一個。婚姻是神聖的,不該這麼兒戲。”
“我沒有兒戲!”伊麗莎白大聲地反駁道。
“那你更應該告訴你的父親,你決定取消和我的訂婚。”喬治說,“我們不可能也不應該在一起,這隻會害了你。”
“但是……但是……”伊麗莎白坐回了椅子上,“不,你先讓我靜一靜。”她張皇失措着,喬治的一席話怎麼看都不像是謊言。他有了愛人?還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愛人?難怪曾經的他一直沒有結婚。不,什麼樣的愛人不能告訴其他人?難道是有婦之夫?又或者……他的姐妹?
伊麗莎白看向喬治的目光變了:“你沒有說謊嗎?你剛才明明承認自己是一個虛僞的人。”
“無論我有沒有說謊,結果都是一樣的。”喬治冷靜地說。
“是的,”伊麗莎白低下了頭,“你說得對。”無論是不是謊言,結果都是一樣的——喬治并不願意和她結婚。
伊麗莎白的臉火辣辣的,心裡更是難受得厲害。她多想給面前這個男人一巴掌,他讓她成為了一個笑話,一個主動訂婚卻被拒絕的可憐鬼。如果這件事被傳出去,她在社交圈就更難立足了。
“請你離開吧,”伊麗莎白顫抖着說,“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考慮一下理查德吧,至少他是一個聽話的人。”喬治說。
“讓那個肮髒的家夥滾吧!”伊麗莎白情緒崩潰了,以一種接近咆哮的語氣怒吼道,“那個在教堂和修女不清不楚的惡棍,和霍爾一樣自甘堕落的魔鬼!還有你,你們這些該死的卡文迪什,無恥下流的東西!給我滾——!”
如果是自诩高尚的貴族,一定會指責伊麗莎白不成體統,她怎麼可以對着一個紳士大喊大叫,沒有一丁點淑女該有的優雅得體呢?但眼下的伊麗莎白哪裡顧得上這些。她本以為喬治·卡文迪什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但現實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喬治難得沒有多說什麼,他會将尖刺指向企圖傷害他和艾倫的人,但還不至于折磨眼前這個年輕的女性。
不列颠的女性生存是多麼的艱難呢?隻要一個不小心,隻要有心人故意污蔑,一場宴會上不經意的一瞥,都能變成她們自甘下|賤又或者是生性放|浪的證據。當她們的名譽破産,一個已婚的貴婦都将面臨離婚和社會的唾棄,又何況一個還未結婚的、本就“聲名在外”的單身小姐呢?
喬治将伊麗莎白留在了花園裡,而在經過安東尼侯爵時,他朝着這位紳士點了點頭。
溺愛孩子的父親是毫無理智可言的。安東尼侯爵嫌棄喬治不夠上進,更嫌棄他沒有繼承權,也因此,他可不能接受喬治拒絕自己的女兒——這相當于是自上帝的恩賜,喬治就應該感恩戴德地接受。
不想被安東尼侯爵指着鼻子謾罵,喬治隐瞞了他對伊麗莎白說的話。雖然暴風雨必将降臨,但還是留給父親和夫人遭受吧。
在離開的路上,喬治和艾倫一前一後靜默而行。
喬治頻頻看向沉默的艾倫,終于在一個轉角,将人拉入了隐秘的角落。
“我親愛的艾倫,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和伊麗莎白談判的結果呢?”喬治故作生氣地說,“你難道一點兒都不擔心我們的未來嗎?”
艾倫本來還在沉思,見狀被喬治逗笑了:“如果您的談話不順利,可不會是剛才那副模樣。”
“什麼模樣?”喬治有些好奇。
“心虛的模樣,”艾倫說,“您每次心虛都習慣将右手放在身前,還習慣将視線移向左邊。您惹哭了伊麗莎白小姐嗎?”
喬治将視線移向了左邊,然後條件反射一樣轉了回來,他清了清嗓子:“我可沒惹哭她。那位小姐活蹦亂跳的,還能大聲指責我呢。好吧……親愛的艾倫,我絕對不是一個欺負淑女的混蛋,我隻是選擇了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