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篷下，艾倫的衣服已經濕透了，幾乎就是雨水做成的衣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腳下的地毯就被水浸成了深灰色。

喬治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極為粗暴地将艾倫的衣服全都撕扯下來，動作粗魯得仿佛艾倫的衣服都是他的敵人一樣。

寒冷将皮膚本就白皙的艾倫洗刷地更為透徹，在壁爐火光的映照下，他白得幾乎像是一塊冰、一團雪，但是他裸露在外的雙手和胸膛，都呈現着極不健康的青紫色。

“你就穿着這身衣服？”喬治的聲音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艱澀無比，“你就穿着它們？”

艾倫從頭至尾都是迷茫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再去看他極力壓制着怒火的主人：“我隻是淋了點雨，少爺。”他猜測自己可能會着涼，但這算不了什麼。深冬站在莊園門口迎客，可比現在寒冷得多，也難熬得多。被凍到麻木，以至于接觸火源首先感受到的是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那才是最可怕的。但喬治的反應太過劇烈，讓艾倫不敢多說一句話。

讓佃戶提前準備的毯子起了作用，艾倫眼前一黑，緊接着，便被喬治用毯子包裹住了。

喬治幾乎是将艾倫整個人抱了起來，然後扔在了壁爐邊的躺椅上。

艾倫掙紮了一下想要坐起來，然後就被喬治喝止了：“你是不聽我的話了嗎？！”

聖母在上，喬治從未這樣和艾倫說過話，忘卻了紳士的禮儀和風度，幾乎就是在怒吼。

艾倫的動作僵住了，他想說這樣被蒙在毯子中的感覺并不好受，呼吸間都是絨布的味道，下一刻，喬治已經主動幫他将毯子撥開了些——但也隻是讓他将頭露出來而已。

兩人的目光對視了，一人一如既往的溫和，一人卻是目光複雜，憤怒又隐忍，還帶着無法掩飾的擔憂。

喬治率先移開了目光，他蹲下身，主動将艾倫灌滿了雨水的皮鞋脫了下來。

“少爺！”艾倫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尤其是在喬治不容抗拒、不許質疑的目光下，他咬了咬唇，“這不合适。”

“沒什麼不合适的，安靜一些，艾倫。”喬治沉着嗓音說。他看着那凍得蒼白的一雙腳，就近拿了一塊絨布擦幹了水迹，然後将它們也裹到了毯子裡。似乎是害怕縫隙太大會讓冷風有可乘之機，他将本就牢固的毯子更用力地拽緊，這下子，艾倫是真的無法動彈了，他幾乎是被完全捆住了。

火焰在跳動，卻沒有溫暖喬治的臉龐，他臉上的皮膚緊繃着，唇角不悅地下沉着。喬治用眼神告訴艾倫，如果他敢再反抗一下，必然還會得到訓斥。

但是不得不承認，喬治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在經受了長久的麻木和僵硬後，艾倫的身體終于感受到了一些溫暖，而那種刺骨的寒冷，也随着火焰一點點融化、消散了。

一顆躺在椅子上的等待孵化的蛋，這是艾倫低頭看清自己的模樣後，對自己的評價。他向來是會審時度勢的，為了不引起喬治更大的不滿，乖乖地沒再動彈。但看向頭發濕透的喬治，他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您還沒有換衣服，少爺。”來自主人雷霆萬鈞一般的關心，實在是讓艾倫心悸，但就算如此，他也沒忘記關心喬治的身體狀況。

比起淋了大半天雨的艾倫來，喬治的情況雖然好了很多，但是他的頭發、領口，也都已經濕透了。更别說對方的褲子，有一半已經被雨水改變了顔色。

但艾倫的擔心并沒有獲得喬治的諒解，對方語氣危險地問：“你在擔心我？”

“當然。”艾倫回答說。無論以什麼身份，他都是時刻關注着喬治的。對于一個習慣了付出的、奉獻型的人而言，自己所愛之人的健康和幸福，可比自己的健康和快樂重要得多。

“那為什麼不在乎你自己？”喬治咬着牙問道，“你時刻擔心我的安危，就可以忘記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嗎？就可以這麼不要命了嗎？”

“我做了什麼讓您誤解的事嗎？”艾倫不解極了，哪怕到了現在，他都無法理解喬治的憤怒，“吉恩先生說您受了重傷。如果您真的需要幫助，我又怎麼能做到視而不見，在莊園裡高枕無憂呢？而且我隻是淋了一場雨，少爺，您不需要這麼生氣。”

“我……”

喬治的話被敲門聲打斷了，是佃戶送來了熱湯。

喬治瞪了艾倫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許亂動，自己往門口走去。

房屋的主人本想将熱湯直接送進來，但是遭到了喬治的拒絕。

雖然很奇怪為什麼不是那個仆人來開門，反倒是主人來接過食物，但佃戶沒有多想，畢竟質疑貴族隻會給自己帶來厄運。

“我還有一匹馬留北面的小路上，去幫我牽過來。”喬治說。

“是的，喬治少爺。”

“等會兒會有莊園其他的男仆經過，攔住他們，告訴他們等雨停了我就會回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