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或許已經在路上,但如果他因為流感停止了腳步,重新回到牛津去了呢?
喬治跌跌撞撞地沖入了電報局:“我要發一份電報!”
同一時間,艾倫正被噩夢纏繞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隻知道無邊的黑暗彙聚在他的身邊。這是一個令人不安的地方,黑色的霧氣時不時化作哭泣的人臉,幽靈一般閃現,又鬼魅地消散。
艾倫掙紮着想要離開,身體卻無法動彈。他惶恐地低頭,發現他的雙腿不知道何時陷入了泥濘的沼澤中,越是掙紮,身體陷得越厲害。
脖子像是被勒住了,呼吸是那樣的困難。艾倫試圖将腳拔出來,忽然無數雙手從泥沼中伸了出來,他們拉住了他的腳踝,不斷地往上,然後像繩索一樣絞住了他的脖子。
本就微弱的呼吸幾乎要被掐滅了,艾倫掰開了一隻手,但更多的手伸了過來,他們纏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口鼻,一雙,兩雙,無數雙……
空氣被阻斷了,可怕的窒息感像是銅牆鐵壁,牢牢地附在了艾倫的臉上。
魔鬼的笑聲響了起來,為着艾倫逐漸無力的掙紮,他們歡呼着,嘲諷着,慶祝着,重重的桎梏幾乎就要壓垮了這個可憐人。
忽然,一陣風吹了過來,魔鬼的笑聲戛然而止,像是受到了驚吓。有什麼輕輕地落在了艾倫的身上,不容抗拒地,雷霆萬鈞地,将那些惡意擊散了。
鮮活的空氣重新充塞了胸膛,它們來得那樣突然,以至于艾倫跪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起來。
沼澤的惡臭消散了,留下的是青草的香味,花朵的芬芳。因為長時間的窒息,艾倫的頭腦一片空白,隻是下意識地貪婪地呼吸着。忽然,一隻白淨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你還好嗎,艾倫?”是一位女性的聲音。
艾倫緩了一會兒才看到了那隻手,他擡起頭,迷蒙的空氣被風吹散了,露出了一片明淨的草地來。碧綠的、柔軟的草坪,美麗的鮮花像星星一樣點綴着。不遠處,一株懸鈴木伫立着,枝杈上的樹葉正随風搖曳。
兩位面容秀麗的女性站在艾倫的面前,其中一人半蹲着身,一副關切的模樣。艾倫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确定,眼前似乎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感謝您的關心。”艾倫說,他試着自己站了起來,并沒有觸碰這位金發女人的手。
這該是兩位貴族,艾倫心想,她們站立的姿勢,說話的語氣,無不彰顯着貴族的優雅矜持。雖然她們身上的禮服款式有些過時,但是放到現在,這也不是一般貴族能享有的東西。
面對艾倫的抗拒,女人有着一瞬間的失落,當她垂下眼睑,陽光為她的傷心而暗淡,鮮花為擔心她落淚而哀愁,但她很快重拾了精神:“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艾倫,我真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和你重逢。這一次,你過得還好嗎?”
艾倫有些驚訝,也有些不解:“很抱歉,但是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們認識嗎?”
眼前的女性有着像陽光一樣燦爛的金發,被維納斯親吻過的臉龐,是阿爾忒彌斯都必須承認的美貌。這樣一位女性,卻對一個男仆表達着親切和善意。
“我們當然認識,”女人笑着說,“我還知道你有一位很可愛的主人,他叫喬治,對嗎?”
真是神奇,艾倫确定他沒有見過這位女士,這樣容貌出衆的小姐,如果他接待過不可能毫無印象。但是她所說的話,又好像兩人生活在同一個莊園裡一樣——她甚至知道是喬治少爺教會了自己拼讀單詞。
這樣私密的事,除了吉恩先生,明明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的。
“我還知道他為你和别人打過一架,”女人感歎着說,“真是一位無畏的、讓人敬佩的勇士。”
艾倫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覺得這個場景說不出的奇怪。他環視四周,發現除了眼前的懸鈴木和這片草地,再往遠方,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濃霧隔絕的獨立天地。
“很抱歉,但是請問這裡是哪裡?我明明……”艾倫頓了頓,他明明什麼?他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他的頭腦為什麼一片空白?
有什麼随着白色的霧氣,将清明的思緒吞噬了。
見狀,另一外女性歎了口氣,走上前拍了拍她的姐妹的肩膀:“親愛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