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兩人的态度誠懇,依舊沒能赢得好心的教區幹事的諒解。亞德裡恩又分别在艾倫和喬治身上赢得了他的威嚴後,他才罵罵咧咧地去往了别處,緊接着,就是别的孩子被仗打的聲音了。
其他的孩子全程低頭麻利地幹活,沒看受難的兩人一眼。直到亞德裡恩走遠了,艾倫身邊的孩子才不解地開了口:“為什麼幫助他,艾倫?這個家夥一直都在給你惹麻煩,為了他,你挨的打簡直多到可怕。”
忍受着疼痛的喬治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拉住了艾倫的衣角。
于是旁邊的男孩越發的不滿了:“看看他,一個隻會依靠别人的寄生蟲。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好心,你這是覺得受難的日子太好過了?”
艾倫安撫地拍了怕喬治的手:“沒事的,繼續幹活吧。”
“得了吧,他巴不得你幫他把活全幹了。”男孩哼了一聲,“隻可惜,某個魔鬼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偷懶的家夥。”
“我不是想偷懶……”喬治辯解道,“我隻是還不習慣。”他本有一雙嬌嫩的手,是琳達太太看了都眼熱,巴不得将它們磨爛的手。但也正因為從未幹過粗活,這雙手很快就因為碾玉米而紅腫,還沒消腫,又因為扯棉絮而在手上留下了道道細微的血痕。
喬治隻有七歲,他既要承受魔鬼的晚會帶來的精神壓力,又要承受身體難以忍受的疼痛。他沒有在當場嚎啕大哭,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事了。但在救濟院,無論成人或是孩童,都不會對此高看一眼。
“艾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觸碰到艾倫的手臂,發現對方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後,喬治隻覺得整顆心都摔落在地,幾乎就要四分五裂了。
“我……我……”
面對強忍眼淚的喬治,艾倫用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沒事的,喬治,你很快就會适應的。幹活吧,在亞德裡恩先生再次過來前。”
艾倫是過了一會兒,才重新将下垂的左手舉了起來的。看着對方左手微顫的模樣,喬治終于明白方才艾倫并不是害怕自己。但同時,他也明白都是因為自己,才讓艾倫遭受了本不應該遭受的磨難。
其他的孩子要麼無視着喬治,要麼對他投以不滿的目光——附近有不像話的喬治存在,亞德裡恩過來巡視的概率可要高上許多。那個喜歡挑刺的老男人,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敲打他們的機會。
或許是不想艾倫再因為自己受到傷害,接下去喬治的進步幾乎可以用飛速來形容。以至于他的掌心哪怕被割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他全程都咬着牙忍受了。如果不是艾倫發現那些棉絮沾染了不該有的顔色,上帝知道這個執拗的孩子會忍到什麼程度。
救濟院的志願醫生可不會為一個孩子包紮傷口,當然,這從另一個層面來說是好事。那個所有藥劑都充斥着一股鞋油味的醫生,哪怕是什麼都不懂的野貓,都會對他敬而遠之。
艾倫隻能簡單地為喬治進行了清洗,是的,簡單的清洗已經是救濟院最衛生的處理方式了。而在當晚,當喬治小心翼翼地将晚飯的米粥推向艾倫,那惶惑的害怕被丢棄的模樣,讓艾倫心中一酸。
艾倫将米粥推了回去:“我不需要。”
但他的拒絕不僅沒有安慰到喬治,反倒加劇了對方的恐懼。
“我還不餓。”喬治緊張地說,“真的,艾倫,你要相信我。”說着,他将手頭所有的但少得可憐的食物都推給了艾倫:“還有這個,我……我都給你。”
“我真的不需要。”艾倫心疼地說。
“慷慨的小子。”旁邊有人吹了聲口哨:“為什麼拒絕呢?如果艾倫你不需要,我很樂意為你代勞。”
喬治看向艾倫的眼光是無助的,而當他轉向這個觊觎者,他的目光變得兇狠起來。
“嘿,臭小子,你以為你是誰?”那個孩子不滿地叫嚷起來,“你想吃吃我的拳頭嗎?”
不過在艾倫平靜的目光中,那個孩子終究悻悻地放棄了:“假好心的家夥。這個蠢貨一看就是活不下去的,就和先前那些倒黴鬼一樣。反正他都是要死的,為什麼浪費糧食呢?”
那些原本有家庭庇護,忽而間失去一切的孩子來到救濟院後,大部分都會以一個可悲的結局離開。喬治呢?他的言行舉止,他笨拙的幹活模樣,全都訴說着他和救濟院的格格不入。如果不是有艾倫的庇護,或許喬治早就被看他不順眼的孩子奪取了食物,在凄涼的夜晚餓死在床上了。
“死”這個可怕的單詞在喬治的耳邊炸響,但下一刻,他忽然冷靜下來。
是的,他總歸是要死的,哪怕不是死在救濟院裡,難道他就能在那個可怕的晚會上逃出生天嗎?
既然都要死,為什麼他不把食物留給艾倫呢?
喬治原本把食物推向艾倫時的表情是忐忑的,現在忽然變得精神奕奕起來:“艾倫,他說的沒錯,我的食物不給他們,隻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