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需要休息嗎？”明明在意喬治與伯爵的對話在意得不得了，但看着喬治灰心喪氣的模樣，艾倫不由得關心起對方的情緒來。

“你不問我嗎，我和父親的對話？”喬治問道。

“您可以在您想說的任何時候告訴我，少爺。”艾倫伸出左手，像曾經那樣，安撫地摸了摸對方的臉頰，“但是您現在看起來累壞了。”

喬治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要微笑的模樣，但他再一次失敗了：“我能和你一起躺一會兒嗎？”

艾倫的憂慮更甚：“當然。”他騰出了位置，下一刻，喬治已經整個人都爬上了床，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尋找着慰藉——以擁抱着艾倫的方式。

喬治就這樣貼近了艾倫的心口，不敢太過用力，但也不願意遠離，靜靜地聆聽着對方的心跳聲。

時間慢慢地流淌着，艾倫輕撫着喬治的背部，以期對方能放松下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喬治終于開口說：“你知道嗎，艾倫，我把小時候的一切都告訴了父親。”

“小時候的一切？”艾倫問道，“您是指在聖托馬斯救濟院時發生的事嗎？”

“是的，”喬治說，“你還記得賽文斯·奧爾曼嗎？”

“記得，少爺。”艾倫回答道，他才在睡夢中将一切重新經曆，此刻，那個可怕的名字正鮮活地存在于他的腦海中。

喬治停頓了片刻：“……我把當初隐瞞的一切都告訴了父親。”

喬治将那場刺穿他心髒的噩夢分享給了自己的愛人，不出所料的，他被艾倫抱緊了，帶着安慰，帶着憐惜。

“你知道嗎，艾倫，如果這個時候你要離開我，我會瘋掉的。”喬治将艾倫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我從來就是一個不被愛的可憐人，不，應該說，我從來沒有得到過全心全意的愛。如果我從來沒有見過光明，或許我會在黑暗中安然地度過一生。但是你給予了我愛和希望，又怎麼忍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黑夜中呢？”

“老爺是愛着您的，少爺，索菲亞小姐和吉恩先生也是。”艾倫提醒道。

“但是他們不會把我當做生命的全部。”喬治說，“艾倫，祈求一份全心全意的愛，這不該是一件貪婪的事，對不對？”

“是的，”艾倫贊同地說，“追求愛是我們每個人的天性，少爺。”

“所以，你會原諒我的，是不是？”喬治小心翼翼地說，“即使我把我們的關系告訴了我的父親。”

艾倫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您在害怕嗎，少爺？”

“是的，我很害怕，”喬治沒有否認，他的目光坦誠極了，也小心翼翼極了，“我害怕你甘願将自己的愛隐藏在黑暗中，我害怕你不能接受我們兩個人的關系被他人知曉，我害怕你随時會借着愛我的名義離開我。”

艾倫抱緊了喬治，長歎了一口氣，隻恨自己不能剖開胸腔，讓喬治看到自己的真心：“對不起，少爺。”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喬治不安地問道，“是因為我這一次的沖動嗎？我隻是想讓父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我好不容易把你從死神手上搶回來。是的，我希望至少有一個人，他能知道我的身邊有你。”

如果說方才的喬治有多勇敢，那麼現在的喬治就有多脆弱。他竭盡全力地展現着他的不安，他的無助，以祈求艾倫的憐愛。他太熟悉他的愛人了，對方規避着一切傷害自己的行為，無論是他的前程，又或是他的地位，這其中，不正包括向他的父親袒露一切嗎？

如果隐瞞相愛能讓自己獲得更多的權勢和地位，喬治确定，艾倫會毫不猶豫、心甘情願地将他的愛意深埋在無人觸碰的地底。

艾倫呢？在喬治進來前，他的确不斷地自責着——為着喬治那份如同宣誓的言語，為着這些語言帶給他的難以抑制的喜悅。

是的，比起恐懼和擔憂，難以言說的喜悅像是炫目的太陽，盤桓在艾倫的心頭。他的确沒有聽清楚兩人的所有對話，但是那些絕美的語言穿透了牆壁，一一進入了他的耳朵。

【沒了他，我才真的失去了未來。】

【我有人生的伴侶，那是我的光，我的摯愛。】

多麼甜美啊，比甘霖更炫目，比蜜糖更甜蜜。

明明是一份得不到祝福的愛情，但是喬治捍衛着它，像是一位英勇的騎士，一位無懼無畏的勇士，為奪得更多的土地而拼盡了全力。

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自己的愛人為了自己不顧一切來得更幸福的呢？

身為仆人的艾倫指責着這份毫無理性、毫不節制的幸福——喬治少爺不該背上這樣的風險，他們的愛明明不需要陽光，也可以小心地生根發芽。但是，身為愛人的艾倫陷入了無盡甜美的玫瑰之海，他是多麼的幸運啊，他是多麼的感激啊，為着喬治這份無所畏懼的深情。

是的，他的少爺是那樣的純粹，那樣的勇敢，那樣的美好。這是上帝賜予自己的絕無僅有的珍寶，他呵護對方都嫌不夠，哪裡還舍得讓他失望，讓他傷心呢？

“不，您沒明白我的意思，”艾倫憐惜地在喬治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您也千萬不要再責備自己了。我已經獲得了您的所有，是的，請讓我稱呼它為所有。我獲得了您這樣無私無畏的愛，如果還要指責您，恐怕連上帝都不會寬恕我。”

艾倫不斷親吻着喬治，安撫他不安的、惶恐的心：“我愛您，少爺。因為您，我才能如此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