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鞋子已經扭曲變形。
安朗的臉色變了,他突然想起在鬥獸場内看到的畫面,一隻星豸咀嚼殘肢後吐出來的那隻鞋。
他爬上大樹,樹枝掩映間他果然看見了那個曾在光屏内看見過的身影。
一隻碩大的酷似縧蟲的星豸。
這隻星豸長得沒有多寬,卻非常非常長,整隻身體像是面條一樣堆在地上。
若不是那個長相怪異、像個吸盤一樣的口器,安朗都不能發現哪邊是頭哪邊是尾巴。
那扁扁的面條時寬時窄,從它隆起的幅度安朗都能猜測到它的食物進到了哪一截軀體裡。
安朗挂在樹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隻星豸似乎沒有眼睛,它的頭部隻有一圈像是海葵一般的口器。
它的口器裡還有一隻腿,它一會兒含入一會兒又吐出,安朗看見那隻腿越來越扁越來越軟,逐漸成為一攤肉泥。
它這樣玩了一會兒,最後龐大的身體不停蠕動,頭部也越放越低,最終擰成了一團。
這隻星豸長得太惡心了,比起那隻可怖的甲蟲看起來更像是外星的異形,安朗心想若是被這蟲吃了,還不如剛剛那隻甲蟲呢。
但好在它現在應該不是饑餓狀态,這讓安朗悄悄松了口氣。
他本來決定先把這隻星豸引開,畢竟蘭修離這裡太近,星豸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發現他們了,但現在他看到這隻星豸懶洋洋的模樣,決定還是不要打草驚蛇了。
安朗蹑手蹑腳地爬下樹,順着來時的方向摸了回去,但等到他回到分隔牆附近,卻發現蘭修不見了。
地上隻剩下星星點點的血迹和一團殘破不堪的布料。
安朗抓起破布一看,辨認出這就是蘭修的衣裳。
糟了!難道是還有其他星豸!
安朗呼吸一窒,蘭修不會已經死了吧……
雖然來到蟲族有一陣子了,但這是安朗第一次直觀地意識到這裡和地球是不一樣的。
太殘酷了。
如果他沒有将蘭修獨自留在這裡……
安朗将破布放下,咬牙順着血滴的方向跑去,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那是一條命啊!
——
安朗跑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找錯了方向,地上零星的血迹早就消失了,他隻能憑着感覺亂竄。
“蘭修!”
“蘭修!”
他一邊跑一邊喊,此時他已經不怕引來星豸了,他更害怕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懊悔與愧疚淹沒了安朗的心髒,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星球,這裡的生活更為殘酷與血腥。他為什麼不更小心一點!
如果他沒有把蘭修一個人留在新溫區,如果他一直守在蘭修身旁——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突然,他聽到了非常細微的聲音。
像是有什麼在撥弄着水面。
安朗順着聲音尋去,穿過叢林,他的眼前豁然開朗。
碧波如洗,蓮葉接天,大朵大朵的荷花掩映其中。
一位渾身赤裸的男性正在湖水中央,他慵懶地用五指梳開打結的長發,不疾不徐地向岸邊投來一瞥。
他長得極美。
比安朗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美。
那一瞥讓安朗的大腦短暫地空白了一下。
這一刻,碧波蕩漾的湖面、含苞待放的粉荷,乃至山巒,乃至天空,一切都黯然失色。
良久,那畫面就像是由黑白慢慢漸變為彩色。
安朗慢慢回神。
白色的長發,粉紅的瞳仁。
那不就是系統告訴他的——會殺死他的雌蟲嗎!!!
這個系統是不是有病啊,時空異動的意思就是把他提前送到罪魁禍首面前,然後讓他原地升天嗎???
安朗雙腳釘在原地,他有一種直覺,若是現在拔腿就跑的話,他會死得非常難看。
沒想到是那隻雌蟲先發話了。
“你在找蟲?”站在湖中央的雌蟲繼續梳弄着自己雪白的長發,他方才就聽見了安朗的呼聲。
這讓他頗感意外。
原來那隻雄蟲不是在逃跑嗎?
他興味漸起。
或許慢點殺掉這隻雄蟲也不錯。
一模一樣的複仇多無聊。
安朗也驚訝于對方友善的态度,不過想來也是,系統總不會讓他白白送死吧,此時他和白發雌蟲無冤無仇,想來也不是哪隻雌蟲都是瘋子。
或許系統就是讓他在白發雌蟲黑化前找到他,和他化敵為友!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蘭修。
“我的朋友失蹤了!”安朗着急地描述着蘭修的模樣。
那隻白發雌蟲若有所思,在安朗不抱希望的眼神中竟然點了點頭:“我看到過。”
“真的嗎?!太好了!”安朗喜出望外,“他在哪裡?”
“他被一隻星豸帶走了。”白發雌蟲一邊說一邊往岸邊走,渾然不在意自己渾身赤裸。
水滴不斷從他身上滑落,像是碎鑽一樣,濺濕了綠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