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當初這事出來的時候,你們還一個勁地幫這小夥子鳴不平吧?你們還不是給人家捐過錢買過人家的衣服來着?”
“老頭子你閉嘴!”
這一邊的陳律師用手指在桌闆上打了陣節奏後說:“一眨眼那案子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啊。”
“就是呢。”鴨舌帽先生用手剔出了鴨子的腿骨應到。
“我記得你代理過的那小夥子和那個案子是差不多時候吧?”
“可不是,兩個案子的下場實在是太像了,讓人不想起來都不可能。那小夥子一眨眼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啊。”
“案子?什麼案子?”
原來這位鴨舌帽先生也是一位律師,因為是同行所以才和陳律師成為了朋友。而今是婚姻律師的他,以前可曾是位刑辯律師呢。那個著名的大火案發生不久後,曾發生過一起情殺案。一個小夥子沖到女朋友的家裡把出軌的女孩子給殺了。
在現在這個信息滿天飛的時代,這樣的案件也不算是特别大的新聞。但那時也正是SNS大爆發的時代。受害者的家屬堅持要殺人償命,于是用了各種手段,利用SNS擴大案件影響便是其中之一。受害的女孩子生前幾乎騙幹淨了男孩子賺來的錢,正好利用談婚論嫁時拿來的二十萬彩禮錢在各種網站上買了報道和熱搜,把一樁原本沒多少人知道的案件一下搞得全國皆知,并且不乏捏造将行兇者推上了風口浪尖。最後為了平息輿論,案件不僅提前定案審判,而且毫無疑問地在定下死刑後沒多久就進行了執行程序。
對大多數關注這個案件的人來說不用說是出了一大口惡氣,事情也終于在那之後平息了下來。
“說實在的要是沒有那一邊倒的輿論,在司法還算理性的那幾年,這孩子本可以活下一條命來好好反省的。但結果輿論搞得這麼大,那些人隻想盡快平息輿論也不願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更重要的是隻要一紙令判人死,就能出了民衆的惡氣。不僅沒有人會去深究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更不會有人去思考這些兇殺案背後的問題。究竟是什麼樣的社會造成了一起又一起的沖突,這背後又藏着什麼樣的社會問題。”
“别說讓人去思考是什麼樣的社會問題打造出一個罪犯了,就算在已然犯了罪後,明明一樣的罪,明明适用一樣的條文,窮人總是隻能受到比富人更大的懲罰。”
“而有權力負責審判的人,也認為隻要簡單地讓罪人償命。就能讓社會更穩定,就能讓上面的人繼續高枕無憂。”
律師果然都是些高知分子,他們在用的詞彙我是不大懂。不過小壽壽倒像是聽懂了,彎起的手指吸了口煙說:“但那些确實都是該死的人吧?把别人的生命當兒戲,随随便便地就能剝奪别人的生命。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剝奪他們的生命呢?”
“那不就是問題所在嗎?是什麼讓一個人成為了會剝奪别人生命的人?難道大多數人在犯罪前會不知道自己要償命嗎?他們為什麼不惜這樣還要行兇呢?為了平息影響就一判了之,甚至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不一定完全梳理,這林火汶的案子不就是這樣嗎?就算現在不少人懷疑他和他保姆放的那把火有關,直接行兇的保姆也已經不在了死無對證。這都是因為我們大家一起曾經合法地殺了一個人,盡管那個人确實是罪人。”
一陣冗長的沉默之後,還是忠先生先拿起了筷子。他夾起了最後一隻鴨子而後又放下了,轉喝了口酒說: “這麼說起來,我們都像是殺人犯的幫兇了啊。”
我看着那黑漆漆的食物也沒了胃口,人還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