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精彩，國外也去了，酒也喝了，男模也摸了。”

大家的玩笑讓姑娘也跟着笑了笑，不過笑聲并沒有持續上多久，甚至在很短的時間裡陷入了一陣莫名的寂靜。沒有誰再笑，甚至沒有人起話題。

就在這樣的寂靜之中，姑娘開口說：“真羨慕你。”

“有什麼羨慕的？别管以後會發生些什麼，先把手術給做了。别總是糾結那些可能會發生的事，先活下去。活下去總會遇到讓自己開心的事的。”

“可拖着這樣的身子真的會開心嗎？切了胃後還是得吃一輩子的藥，東西不能随便亂吃，胃口還大不到哪兒去。沒法再吃自己想吃的，更不能出去吃飯了。這一輩子就隻剩無味了。”

這正是知慧姐常來我這裡吃飯的原因。隻有我會給她做這麼小份的面，而她吃着也沒有任何的負擔。

“姑娘，你可比知慧姐年輕多了，今年幾歲？”

“三十九歲，我很早就從老家出來了，父母在前兩年感染病去世了，家裡剩下了我一個人。剛開始這一年倒還好，現在躺在病床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無依無靠。我很小就從老家出來在這裡打拼了一輩子，可說實在的我們這種人在城市裡沒有人脈也沒有學曆，每天起早貪黑都在一個位子上一眼望得到頭，醫生說我很可能就是因為生活壓力太大了所以才得的這病。

“以我這點條件，這輩子也不可能結婚生子了。就算要做手術活下去，就得找個在這世界上活下去的借口吧？可我卻沒有一個想要依靠，或者需要依靠我的人。要是不做手術不再像個行屍走肉一樣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呆下去，就得像電影裡那些主角一樣趁着這人生最後倒數的時間裡好好放蕩一番，享受下之前一直想過的人生吧？但我手上連個積蓄都沒有，就連出去旅遊的錢都拿不出來，更不用說什麼享受了。這才是現實吧？”

就算聽起來是相似的命運，可人和人之間畢竟各有不同之處，這世上很少會有真的感同身受之事。

“所以深夜躺在病床上睡不着，換了衣服偷偷溜出來，然後又不知道該去哪兒嗎？”

她聽後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和上一刻認真地說自己故事的表情完全不一樣。

“這事我那時候也做過。”

“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至少父母能多活兩年，或是年輕時能結個婚或是找個愛的人，現在也不至于這麼糾結。”

知慧姐喝了一大口小碗裡的湯說：“但是老闆煮的拉面味道不錯吧？那鍋高湯雖然不是專門用來做面的，但都是熬了一整天的老湯哦！”

她也學着這模樣喝了口湯後說：“也是，這幾天肚子裡一直有的那種涼涼的感覺，現在好像終于散開來了。”

“姐！大晚上的你在這兒幹嘛呢？”

“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這一路都沒找到什麼開着的店，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想折到這條弄堂裡來看看。”

年輕弟弟看起來還是個學生，是這兩天姑娘在病房裡新認識的病友，差不多也是一樣的病。因為住院比她久一些，開始是他給帶的路偷偷從熄了燈的住院區裡跑出來的。不過兩人在出醫院沒多久後就走散了。

姑娘招呼他進來後也點了一碗一樣的拉面，和大家聊了一陣後兩個人又偷偷溜回了醫院。

看着他們兩個離開了店裡，忠先生望着他們的背影問：“他們就這樣回去應該沒事吧？那姑娘不會想不開吧？”

“她應該是想通了吧？”知慧姐的手其實已經停留在煙盒上許久，隻是這會兒才抽出一支煙來說到。

“想通了？所以她做了什麼選擇？”

“說實話和她說的差不多，雖然勸人活下去，但對我們這種平頭小百姓來說，遇到的好事隻不過是生活裡很小的一部分。多活了這二十年，我也不過都遇到一些糟心事。女兒離婚也脫不開我這個累贅的原因，還帶着兩個孩子走上了我的老路。我也偶爾會想，那個時候是不是還是死了一了百了的比較好，至少還能留筆錢給她，不會這樣做她的負擔。”她喝盡了小碗裡最後一口湯說，“不過老闆的這碗湯還是挺有功夫的呢，要是能再喝上二十年就好了。”

她放下了碗後說：“時間不早了，身子暖了我也該早點回去睡覺了。”

看着她也離去後，忠先生一臉迷茫地問：“所以知慧姐的意思是，那姑娘放棄治療也沒關系嗎？”

“那兩個人的答案不是已經說的很明了嗎？”小壽壽說，“老闆，說得我也好奇起來了，給我也盛上一碗熱騰騰的牛肉湯吧。”

“好，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