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我要給他遞酒連忙抓住了我的手說:“老闆,你整啥呢!煙酒可是大忌!”
“所以……今天不喝酒了?”
他看着我要收回的手又說:“可你說咱東北人,不整上兩杯咋還叫東北人呢。”
他這下主動拿過了我給他熱的酒,倒上後爽快地喝上了一口,還嗞了一聲。看他爽快的仄聲,我的視線忍不住注意到了剛挂上的新月曆上。
“老金,等過了年後就六十五歲了吧?”
“可不是,一眨眼竟然就已經這歲數了。”
“我也到了差不多的歲數,總覺得這輩子該放下的也該放下了吧?”
老金聽後神秘地壓低了聲音說:“老闆……你也站不起來了吧?”
“我才沒有……嗯……不如說早就過了對這些感興趣的年紀。”
“對這種事都沒興趣了,還咋做男人啊。”他歎了口氣說,“不過要說的話,我有時候也不是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最近想了想可能還是因為覺得有些可惜吧?”
“和老家那些下崗後不得不從關外出來的人不一樣,我是很早就不喜歡那一套就卷鋪蓋來這大城市了。要說一定要來這兒吧倒也不是,咋說呢,相比其他地方,走出老家到大城市就顯得名正言順些?老家人好面子,爸媽這下也能向親戚夥炫耀兒子是去了大城市,活得有多風光,這樣一來他們也不會再催着你回去過啥老實的日子,能在這兒自由自在的。誰知道該說是太自由了嗎?早年的時候錢沒那麼難賺,花花綠綠的生活也多,心就一直沒在一個女人身上定下來過。每年過年回老家,媽向親戚炫耀我在大城市活得多好賺了多少,大姨們的話題最後也會落到結婚這事兒上。沒結婚沒個後,在我們那種小地方可是生活定不下來的标志,就算是到了五十歲,也還是勸我早些回老家養老好娶上個媳婦。”
“男人嘛,要強得很。雖然也知道老頭兒老太的心思,但也更是因為這事兒擡不起頭,心也就越犟。一面上越是找不到自個兒喜歡的人,就越愛在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展現下雄風找回些自信感。另一面上親戚越是提這檔子事兒,倔脾氣就越是漲起來,逢過年和他們吵上一架啥的就覺得呆不住幾天要回來。一直到老太太躺倒在病床上起不來了,才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談了這事兒。老太太說她其實不是個那麼傳統的人兒,想讓我結婚生子也不是一定要為了傳宗接代,隻是遺憾我這輩子沒能找到個歸宿。在這世上讨日子,有些事兒是男人做着方便有些事兒則是女人做着方便,男人想要有個安穩日子,還是離不開個女人。我幾個兄弟都結了婚成了家,這會兒要走了唯獨放不下我這個兒子。”
故事到了這裡應該停頓上一陣醞釀些感傷的氣氛吧?沒想到老金直接繼續說:“就是料理完老太太的後事再回這兒那次。我下決心這一次真的要好好找個媳婦兒,也找了不少媒人。可說實在的在那時我也夠歲數了,和我年紀相仿的我看不上,年輕的看不上我。窩火的我隻好再去找些自信,結果錢都付了,卻沒能辦成事,更重要的是從那之後,我就沒再行過了!”
要說的話是有些嚴肅的話題,可這逞強的語氣卻想讓人笑呢。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憋笑耗盡了力氣,看他一口飲盡杯中酒,然後頗有氣勢地離開後我才松了那口氣。
第二晚,午夜那一波客人都散得差不多後,我忍不住問忠先生:“不知道老金怎麼樣了。”
“唉,我剛在趙媽媽的酒館裡見到他了,他這幾天怕是不會來你這兒了。”
“怎麼了?”我好像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吧?
“他說都是老闆給他酒喝他才破了戒,就因為這樣才讓他又在小姐面前丢臉了。他可是聽中醫的話,忍住不喝酒整整一個月了呢。”
“難道不是忠先生給的方子完全沒效果嗎?”
“怎麼可能啊?我可是老當益壯呢!你想想又是韭菜又是蛎房的怎麼會沒效?一定是因為那杯酒。”
算了,和逞強的老頭争辯又有什麼意義呢?我歎了口氣,然後去照看那鍋煮了許久的海鮮高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