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他對視後我對他招了招手，招呼他進來坐。他在角落的位置坐下後還冷得哆嗦了一會兒後才鎮定下來。

“你媽還要一個小時下班，下班後應該就會來這裡。你在這兒等會兒就好。”

他猶豫着接過了我給他倒的熱水，用帶着些膽怯的語氣問我：“你……認識我嗎？”

“你的眼睛和你媽長得一樣。”

“可……可是……”

“眼睛這種東西，可不是顔色一樣就算是一樣的。”

正巧這時有客人進來，我就去忙别的了。時不時也會注意下他，雖然知道他三十好幾了，可心裡卻總還是有些他是孩子所以不放心的感覺。要說他特别還真是有些特别，要是别的孩子要是手裡沒個手機肯定不會做到這麼乖吧？他沒有玩手機卻老老實實地坐着……也對，他确實也已經不是孩子了。

就這樣忙了一陣後，見到祥嫂走了進來。我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坐那邊。

“小祥，你怎麼出來了？”祥嫂笑着放下包問。

“我……附近……逛逛。就……正好過來。”

“也好，是該出來逛逛。整天窩在家裡也不健康。”

見到媽媽沒有怪他，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媽媽，那個……”

“睡了，在大姨家睡了一覺了。人老了扛不住，一躺下就睡着了。”她笑着說，“老闆……這個……”

“小祥昨晚不是沒吃到嗎？”

她稍稍猶豫後恢複了笑容，招呼小祥說：“吃吧，面會糊的。”

可小祥卻像是有心事，拌了拌面說：“媽媽，今天……報站……我替你去吧。”

“不用了。”她看了眼小祥失落的表情說，“不是，我也不去。老闆找到了幾個放寒假的學生，比我們這些老頭老太靈活多了。不過老闆說了，要是用幾天那幾個大學生不中用的話，還會打電話給我讓我過去幫忙。這兩天忙着大姨出殡的事，那正好。清掃那邊明天我也和别人換好班了。快吃吧，吃飽了回家睡一覺，我們就去大姨那邊吧。”

小祥點了點頭，說不出一句流利的話，可媽媽卻都讀懂了他的心思。解釋完這些後，他也像是放下了心事，大口大口吃起面來。

“工作的事情也不用擔心，媽媽這幾年也攢了不少錢，休息一陣沒事的。安安心心地過完年再做打算就好，現在這行情大家都是這樣過着。”

原來今天小祥今晚出來是找工作的。街道為他找的那家小企業，因為不景氣老闆決定趁着年前解散，員工們也正好趁着這時間回家鄉過個年。不過老闆人不錯，除了遣散費還發了一筆獎金也算是能讓大家過個好年。小祥本就不好找工作，想幫媽媽分擔負擔，所以也學着她來這裡找找能不能有些打掃之類的臨時工。

喝完了面湯後，祥嫂的身子暖和了起來，滿足地深呼吸一下後，給我遞來了錢。

“這是請你們……”

她抓起了我的手，把錢塞到我的手裡，然後對我露出了一陣笑容。原來話能不能說得流利，真的不那麼重要，人和人之間的交流，字句甚至也不能表達清所有的想法。

一天一夜不短不長，喪禮說不上多傷感，可在送姐姐進爐時盡情的哭泣，也足夠讓她發洩完情緒和她好好道别。幫孩子們收拾好大姐的遺物，她和親人一一道别，看來今年的年夜飯能見到的人也不少。

結束這一切後，她帶着小祥一起去了超市準備今天的晚飯。晚飯後，她就又要去上班了。

剛開店，還沒一個客人。我趁着空閑坐下來點了一根煙，視線無意間注意到了牆上的挂曆。上了年歲但也還算是年輕的時候也會想，過年真是件浪費時間的事。過了臘八就是年，要出十五才算是過完年，一年隻有十二個月，要把一個月浪費在這事上。那個時候，就把這些節令包括生日看得淡了。

但對時間而言，那不過是個普通的日子而已吧？

有些人早早結束了營業，有些人早早回老家難耐和親人相遇。

可也有些人依舊在這種時間點出生，有些人在這種時間去世，也有些人要堅持上班養活家裡。對不少人而言，這也不過是普通的一天。

可要說普通的話……

人的言語果然還是欠缺點什麼呢。

“老闆，來晚陽春面。”

啊，我也該開始新一夜的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