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被綁在一個簡陋的營帳裡。許是因為黃三掙紮得厲害,他身上的繩索遠比謝辛辛的多,雙手雙腳都被綁着,整個人疊成一個粽子形狀。
她撐着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先别說話。”
說罷閉起眼睛,細細地辨起帳外的聲音。
黃三見狀,莫名從她身上看到一絲恩兄從容自若的影子,閉上了嘴,隻是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
她忽然又問:“你知道這是哪嗎?”
黃三說知道,這是鐵礦場的人睡在工地的帳篷,他們應當是被綁在礦場裡。
待腦子裡的思緒一點一點沉靜下來,她忍着疼痛,默念道,人無絕境,事在人為。這幾年,她就是憑着這口氣堅持下來的,被綁架算什麼?
暈倒時候的夢境提醒了她,一切磨折,都是為了找到仇家。
帳外的人笑道:“幾個人,就那孩子一個能打的,一釣就釣走了。”
“隻可惜,那個公子哥不知道去哪了,我們出手的時候,隻剩下這倆。”
另一個人聲音嚴肅:“要抓來這麼多人做什麼,綁這個女的就夠了。”
其他人道:“怕什麼,橫豎都是賭命。若有什麼問題,女的殺不得,這男的還能當人質。”
人聲混在風聲裡,謝辛辛努力聽清每個字,理着思緒。半晌,她突然說道:“黃三,你别叫我嫂子了。”
黃三疑惑道:“啊?為什麼?”
謝辛辛道:“他們要抓的是我,不會害我。你想個與我更親近的關系,不然我難以保你的命。”
“比如你可以是我親哥,若他們要殺你,我就撞牆。”
黃三吓了一跳,卻還是道:“不行,你是我恩兄的媳婦兒,我叫你妹妹,占便宜。我是你弟弟吧,怎麼樣,姐姐?”
“……也行,你還挺講究。”
這忠心耿耿的樣,倒還真像個傻弟弟,就是長得着急了些。
她忍俊不禁,好像身上的酸疼也緩解了一些,坐起來将事情拆講給黃三聽:
“既說要綁架我,還不能殺我,那必然要是用來要挾别人。你覺得這個人是誰?”
黃三愣道:“嫂子……呸,姐姐,姐姐你是恩兄的媳婦,那應該是要挾我恩兄?”
“等等,那我還能叫他恩兄嗎,嫂子變姐姐,恩兄變姐夫……”
“……這不是重點!”她揉了揉眉心,“不可能是你恩兄。因為外面的人說‘那個公子哥不知道去哪了’,可見如果他沒走,綁匪原本考慮将他一起綁來。”
“是哦……”黃三挪了挪身子,給自己翻了個面,“對了,你們和孟安是不是很熟?孟安今日還差人叫你們去見王頭兒,許是要挾孟安?把你們都抓起來,再讓他将王頭兒放了?”
這個猜測不免夾帶了黃三自己的願望。
謝辛辛想了想,仍說:“不大可能。”若是要挾孟安,應該從孟夫人手上動手腳才對,他們和孟安也不甚相熟。
謝辛辛問:“你和孟安不和這事,是秘密嗎?”
黃三老實道:“不是,我天天罵他,礦場的人都知道。”
謝辛辛道:“那更不可能了,要挾孟安何必綁你來,還意圖将你當人質?”
黃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道:“姐姐,那你說他們想要挾誰?”
謝辛辛垂眸道:“不知道。”
她苦笑一聲。
她确實不知道,現有的信息太少了。現在隻盼着阿鳳回來發現他們二人不見了,與陸清和一起來找她。
可是王負醒了,他一定有很多話要問,很多事情要做。
但願吧。但願他能在事态惡化之前趕來。
黃三也怅然說道:“姐姐,你說恩兄,就是我姐夫,他會來救咱們嗎?”
會來嗎?被這麼一問,她忽然有些失了把握。
陸清和,他會來嗎?他心裡有她嗎?他……
他上回好像說,他不喜歡她。
可是哪怕是為了玉春樓的賬本,他也該過來吧?隻要趕在事态惡化之前……
帳篷簾門卻在此時一掀,一個人影大咧咧地站在門口,看着裡面笑道:
“喲,我說怎麼窸窸窣窣的,醒了?”
謝辛辛不禁心中一悚。
這個人的半張臉上,赫然刺滿深青色的詭異形狀!
“青……青面鬼?!”
黃三失聲大叫。
謝辛辛凝神去看。
青面鬼?孟安手下那幫臉上刺青的人?
黃三顫抖着問道:“你們,你們是孟安的人?他要幹什麼?怕我們說出真相,殺人滅口?”
“孟安的人?”青面人聳了聳肩,“也可以這麼說吧,反正他和那個姓徐的是一夥兒的。什麼真相,我不知道。”
謝辛辛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腦子有些混亂了:“姓徐的,徐知監?你們是徐知監的人?”
青面人還是攤手,道:“這,也可以這麼說。”
謝辛辛莫名覺得他的動作聲音有些熟悉,待要想時又想不起來,卻見青面人臉上挂起一個戾氣的笑,一字一句道:
“謝小掌櫃,那時在蓮州你的馬蹄子差點踩在我的身上,我還沒找你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