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到父親是去年春分時節,阿婧央求許久,父親才告知她輕功口訣。
“阿婧,阿爹教你的功夫,學得怎樣了?”
講完口訣,徐武詢問阿婧之前所學成效。
阿婧叉腰點頭,擺出攻擊姿勢,在徐武玩笑的眼神下,她當真出了手,與他過招。
對于她的進步,徐武相當驚訝,他拍了拍阿婧肩頭,說:“日後阿爹不在家,就靠你保護阿娘了。”
“阿爹不能常回來嗎?”阿婧撇嘴,有點委屈,“以前每年還能回來三四趟,而今半年才回一次。”
“對不起啊,阿婧。阿爹要掙銀錢,得打壞人。”
雖然有人罵阿婧有娘生沒爹養,但她知道不是的。阿爹是個俠客,能幫助很多人,阿婧不能拖後腿,得懂事。她道:“阿婧沒關系的,隻是阿娘很是想念阿爹,阿娘哼唱桃思曲時,阿婧就知道她在想阿爹了。”
眼中泛起一絲霧氣,徐武别過頭去,沒讓女兒看到自己的失态,他小聲輕歎,“是阿爹對不起你阿娘。”
“阿婧、阿爹,吃飯了。”後門前的阿钰呼喊他們。
聽聞飯食備好,阿婧低落情緒一瞬化無,笑着跑進屋,“啊,是莴苣菜!”
“還有荠菜馄饨,不準挑食。”
“阿兄不也愛雞肉嘛,怎的阿婧就不能有偏好咧?”
“我能不吃雞肉,你可能吃荠菜?”
“阿娘,阿兄他又欺負阿婧——”
嬉笑聲傳到屋外,逗得初生的青草笑彎了腰。
其實,阿婧少與人打鬥。徐武教授的腿腳功夫讓她很是得意,因為徐武能被她打得站立不穩。
但是,如噩夢般的那一晚,阿婧用盡全力,抵抗不了兇手半分;魔窟後門外,她打不赢那三人。
而此刻,阿婧被随手一揮,揮到地上,連緩沖都來不及。趴在地上的阿婧明白,父親那時留了手;也明白,她是一個弱者的殘酷事實。
女孩擡起一雙杏眼,仰望對面的兩人,目光裡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她問:“你們能否教我?”
聲音很輕,若不細聽,仿佛不曾言。
紅衣少年錯愕霎那,張了張嘴,沒有開口,望了眼身前的玄衫男子。玄衫男子垂下眸,好似思考,又好似僅僅低頭打會盹兒。
他們的沉默讓阿婧心中悶悶的,阿婧想争取一下,又說:“我願意給你們當奴為婢、作牛作馬,隻要能教我功夫。”
“隻要能變強,我什麼都願做。”
阿婧語氣堅決,眼中藏着無盡的光,又像暗影,能吞噬旁人的冷漠。
紅衣少年轉頭不看。
玄衫男子擡起眼皮,看了看趴着的女孩。阿婧沒有回避他的視線,依然盯着他,卻無法窺破一絲半分情緒。
她想:他不會應。
“我不缺奴婢,不需牛馬。”
話語斬釘截鐵,确然不給一點機會。阿婧的眸光黯淡了,頹然的收回視線。實際上,她已然可以爬起,卻不想動。
“你不起來?”
阿婧沒理。
玄衫男子側身一望,紅衣少年明了,打算過去扶阿婧時,一個男孩提着一壺清酒出現在回廊轉角,見此場景,訝然出聲:“哪來的刺客?”
他将酒壺一扔,迅即飛至阿婧身前,探手欲擒人,可沒想,地上的女孩居然跳起,反将他扣住。
阿婧左手縛住男孩雙手至他身後,右手掐他脖頸,怒道:“若不讓我留下,我殺了他!”
少女雙眼靈動,雖極力想要瞪大以表現得惡狠狠,但收效甚微。
或許因從無此類經驗,或許因長得清秀可人,總之,此套動作下來,沒吓到任何人。
玄衫男子一點反應都無,紅衣少年還有閑情逸緻搶救掉落的酒壺,站定後,他也僅隻是看着阿婧。
阿婧更氣了,“以為我不敢?”她右手用力,手下皮膚燙得心驚,那人哼唧兩聲,眼見着臉愈加漲紅,阿婧看着比自己略矮的男孩,緊張得直跺腳,“你們真見死不救?”
“是你要殺他。”玄衫男子語氣波瀾不驚,“他是我的侍從,你若真殺了,我可以考慮要否留你。”
“你!”最終,不忍占據上風,阿婧的手不自覺放松,放開了男孩。
男孩彎腰咳嗽。
聽着刺耳的聲音,阿婧頓覺後悔,上前一步拍撫他後背。男孩強自邁開一步,不讓她觸碰。似記恨阿婧的挾持,止住咳嗽後,他一把推開阿婧,大步跑向玄衫男子。
“屬下沒用,請魔主責罰!”
“小钰,你懈怠了。勤能補拙,可明白?”
“是,屬下定加倍練習。”男孩撫着喉嚨,站定于玄衫男子身後。
“小钰,他剛才那般冷漠,還慫恿我殺你,”阿婧自來熟的喊男孩,眼中滿是困惑,“你不該跟着他啊?”
可剛說出口,阿婧就後悔了。小钰沒戴鐵皮面具,因此,阿婧看得分明那張稚嫩臉上所有的不屑。
大概就像父親所講,江湖中人不可以常理判斷。
阿婧憋悶地看向玄衫男子。
“的确,我不值跟随。”玄衫男子淡然自若,輕飄飄的肯定阿婧之語。
阿婧一怔,轉而心想,這魔主總算有點自知之明,卻聽他接着說,“你怎還留于此地?”
“……”
“若想報仇,自另尋他處,我饒你擅闖魔窟之罪。”說完,玄衫男子視線投向紅衣少年,“帶她走。”轉身,他向屋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