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随雁點頭。
“對了。”南宮華亭停下腳步,“我在南邊就聽說黎都選了一個公主給赤漩,選的是誰?打聽了嗎?”
姬随雁遲疑了一下:“九公主。”
南宮華亭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冷冷道:“這群混賬!”
她看着前方迎出來的靈韻長公主與靖陽侯,道:“龍塵現在就在靖陽?”
“是的。”
“從西六州回來,再看到靖陽城的繁華熱鬧,恍如隔世。”喻尺夜雙臂撐在窗台上,看着樓下的長街。
上鵲樓高高聳立,華美的樓閣上錦繡堆砌,歡笑滿盈,這裡看不到壓迫與奴.役,每一個人臉上似乎都不見痛苦。
練清竹吹奏短笛,吹的卻是一首悲樂,和他們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
南宮華亭聽到樓閣上傳來的笛聲,駐足欣賞。
秦度這回沒有跟過來,姬随雁提醒了一聲:“殿下。”
南宮華亭忽道:“你有過遺憾嗎?”
姬随雁愣了愣,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問這個,沉默片刻,道:“我傾慕一個人,卻連跟他正常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南宮華亭道:“誰那麼大譜?喜歡就上啊。”
姬随雁一笑:“我怕他揍我。”
“慫死你算了。”南宮華亭擡步往樓上走。
姬随雁抱着兩個盒子跟在她身後:“殿下想把小殿下帶走嗎?”
“嗯,誰都可以去和親,憑什麼是龍塵?我罩着的人不能随便被人欺負了,回去我就求父皇換别人去。”
“朝中已經定下來的事,隻怕沒那麼容易,”姬随雁道,“我看靈韻長公主也不贊同。”
南宮華亭道:“是不能直接帶回去,我得先回去把父皇哄好了讓他松口,好在這裡有靈韻姑姑,先讓龍塵在這待幾天。”
屋門大開,南宮華亭踏進去,先是被吹奏短笛的素衣男子吸引住了目光,而後看向窗邊:“尺夜!”
喻尺夜回過身來:“姐。”
練清竹放下笛子,平靜地看去一眼。
永昌公主雖然氣勢非凡,卻并不怎麼擺皇家公主的架子,對喻尺夜道:“弄了一套馬鞍給你,還有從南疆帶回來的一些吃的玩的。”
姬随雁把東西放喻尺夜跟前。
喻尺夜道:“謝了。”
南宮華亭又轉向練清竹,幾步跨過去坐到他旁邊:“許久沒見過練公子了,聽不見你的琴聲,本宮的頭又要疼了。”
練清竹淡淡道:“殿下的頭疾可不是區區琴聲可以療愈的。”
喻尺夜有些驚訝:“你們認識?”
其實也可以猜到,練清竹從前雖然經常閉關練功,不怎麼出門,但身為國師府公子,該見的人還是要見的,黎都中活躍如太子、永昌公主等人他自然都認識。
南宮華亭道:“何止認識,回回見到他的臉我都要驚豔一把。”
話說着,手也往練清竹臉上拍去。
中途被人給攔下了。
喻尺夜抓住她的手腕:“姐姐經過靖陽,拜會過長公主了嗎?”
南宮華亭往椅背上一靠,意味深長道:“你小子,什麼時候跟他那麼親密了?”
她也不是對練清竹有什麼心思,隻是逗一逗,否則練清竹也不會覺得她比太子黨那邊的人強了。
喻尺夜:“緣分。”
南宮華亭掃了他們一眼:“這架勢,有事跟我說吧?”
練清竹:“難道不是殿下要請我喝茶嗎?”
姬随雁倒是記住了這件事,已經在沏了。
練清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這兩天奔波來奔波去,都沒怎麼休息過。
喻尺夜把姬随雁沏好的茶遞給他一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忽視了旁邊的人,又遞給了永昌公主一杯。
南宮華亭撐着額頭看着他們,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喝完了一盞茶,喻尺夜想了想,選擇單刀直入:“殿下對西六州怎麼看?”
南宮華亭反問他:“你怎麼想?”
喻尺夜:“收回來。”
“天真,”南宮華亭道,“這不是你熱血一場就能擺平的事,怎麼說動朝中那群隻會長他人志氣的老烏.龜?兵馬怎麼辦?誰來領兵?錢從哪裡來?打不赢怎麼辦?”
喻尺夜:“所以需要殿下勸說陛下,若陛下同意,朝臣遲早也會同意,大黎不是沒有兵馬,沒兵那就養兵,黎都一群人紙醉金迷揮霍無度随便省省就足夠軍.費,如果沒人願意領兵那我去領兵。”
南宮華亭:“你上過戰場經過實戰嗎?”
喻尺夜:“我可以學習可以磨煉。”
南宮華亭:“難道要把戰場的勝負交托在你不确定的未來上?”
喻尺夜咬了咬牙:“那要怎麼辦?西六州百姓過的不是人的日子,赤漩野心勃勃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再興戰事?我是天真無能,可你們憋在家裡内鬥又幹過什麼好事嗎?窩窩囊囊永遠不看别人磨刀霍霍,強敵在側卻跑去平千裡之外的南疆,卻盯着江湖小宗門搞什麼自相殘殺的陰謀詭計!結果南疆那點矛盾也處理不成,平了一半就被人叫回來!回來之後呢?還是内鬥嗎?你們是要等着大黎亡國嗎?!”
一室死寂。
喻世子當然很天真,天真的有點愚蠢,可也天真的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将帥之才,他隻是學了劍術的江湖子弟,隻是黎都侯府的無用世子,那他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說什麼我來領兵?因為滿朝兵将無一人敢擡起頭來,大家都在紙醉金迷之中渾渾噩噩。
姬随雁跟他說那些關于冰禅教的真相,他雖然憤怒卻還不至于悲憤,聯想到西六州才會悲憤,大黎所有人都應該悲憤!
掃除陰霾,勇往直前,他才敢于說真話。
他憋了那麼長時間的氣,即便是歡笑也無法完全遮掩的苦悶終于發洩出來了一點。
因為眼前之人是最有希望改變局勢的人。
練清竹起身,當着永昌公主的面擁抱了一下喻尺夜,收起了渾身懶散勁,冷靜道:“殿下,你擁有皇帝的萬千寵愛,可身上若是沒有矚目功.勳,皇位便永遠落不到你的頭上,他日太子登基,矛頭第一個指向你,你自身難保,更加護不住自己在意的人。”
他的話更是直白大膽到尖銳。
南宮華亭卻沒有動怒,她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