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做不到。
他甯願一輩子都沒法登頂,他不要做神仙。
你會因此而改變嗎?
我不知道。
你算強大嗎?
不,我很弱小。
你能夠放下嗎?
不可能放下。
絕不可能放下!
……
他要報複!他要把心裡的怨憤通通發洩出來!這才是他要修的神祇正心!
或者說,哪怕是要他生出魔心他也無所謂!他不在乎手上會不會沾血!他不能讓那些令他痛苦的人好過!
他或許也要瘋魔了。
有人想讓你失去理智。
是啊,九幽冥氣、殺手、歌坊之魔音、冼城圍殺、師尊的死訊……一直有人在刺激着他。
耳邊震響着轟鳴魔音,心底的燥郁與戾氣再也壓制不住。
心好像沉在深淵裡,心底有戾氣在洶湧,這雙看不清萬事萬物的眼睛,卻仿佛看透了自己的灰暗,那顔色逐漸加深,最後是黑沉沉一片,辨不清模樣,心海裡翻起狂瀾,暴怒,狂吼,巨浪嘶啞着讓他去摧毀一切、破壞一切,你這雙手,合該去攪弄一場腥風血雨!
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在意?你很在意!你痛恨把你推進深淵的人!你痛恨越錦書讓你一無所有!你不是因為師尊離世才痛苦!你早該痛苦!
為什麼是你落入遭人欺淩的處境?!你為什麼聽不見看不見感覺不到這世間的一切?因為有人淩駕在你頭頂!有人生為皇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早厭倦了跟皇族跟權貴虛與委蛇!他們全都一樣!自私!貪婪!虛僞!腐.爛!殺了太子!殺了所有皇族!殺了所有肆意妄為的權貴!
你其實什麼都在意!你根本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超脫淡然!你不想讓喻尺夜離開你!他竟然離開了你整整三年!他口口聲聲說愛你,他心裡最重要的卻是别人!什麼家國!百姓!尊嚴!你在他心裡什麼都不是!
你……從來不是神祇降世的神仙公子。
你該是一個肮髒卑下、自私醜陋的惡.鬼啊……
……
“啊——!!!”
耳邊一遍又一遍震響着魔音,心口缭繞着越來越沒有章法的戾氣,頭腦愈加恍惚昏沉,心,神,身體,全都在失控……
“清竹……”
“清竹!”
“清竹!”
有人在喚他。
眼前的人在發抖,身上忽冷忽熱,眉眼間沉着郁色,神思混亂,不見一絲冷靜模樣。
喻尺夜想抱住他,回應自己的卻是掙紮與抗拒,練清竹的力氣非同小可,他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抓住練清竹的雙手。
“清竹,有我在,還有我在。”喻尺夜堅持把他抱進懷裡,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安撫他。
過了很長時間,練清竹才安靜下來。
喻尺夜探了探他的脈,讓他靠着自己,一隻手按着他的背心,輸送真氣為他調理混亂無章的内息。
待到練清竹身上的溫度正常,喻尺夜才松了手。
練清竹睜開眼睛,眼底依舊是無神。
喻尺夜輕聲喚他:“清竹?”
練清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擡手突然打向他一掌,這一掌用了内力,喻尺夜身有舊傷,當即吐出血來,他來不及管自己,急道:“你怎麼了?”
很可能是練功出了差錯!
還有朱雀大街那件事,現在來看,他不該那麼草率就答應配合練清竹的計劃,當時都不知道清竹恢複的怎麼樣。
練清竹又一拳捶了過來,喻尺夜擡臂格擋,被迫一一接下他的招式。
兩人頃刻間便在埋葬國師的山崖上交起手來,一個毫不留情,一個招招忍讓。
喻尺夜清楚地感受到了練清竹真正要揍人時的力量,每一拳每一掌都攜着足以碾壓巨石的勁力,也多虧的喻尺夜這幾年從沒有一刻不求自身的進步才能夠承受住他這些力量。
從山崖打到半山腰的林子裡,糾.纏不知到何時方能停歇,練清竹一掌襲來,不是從前那般如柔風般和緩,而是雷霆攜怒,威勢萬千,喻尺夜飛身避過,那一掌頓時把他身後的古木劈裂,樹葉簌簌亂舞。
喻尺夜趁着風聲飛葉擾亂了練清竹的感知力,飛身撲過去,一下把練清竹撞到樹幹上壓着。
他是真真正正的武人,體格強健,力量也一向優于旁人,按住身體,縛着雙手,一條手臂橫在鎖骨上,這樣的壓制沒有人可以掙脫開,練清竹也一樣。
“清竹!”
練清竹面色猙獰,氣息混亂,就像被困在囚籠裡的獸,強大卻無助。
喻尺夜的心頓時軟了,松開了制住他的手,練清竹立即把他推開,把他撞到後面的石溝裡,又跳下來往他身.上一騎,緊接着揮起一拳。
喻尺夜沒有再避開,眼睛裡全是焦急和心疼,着急練清竹為什麼會這樣,想着怎麼樣才能夠幫到他。
攜着罡風的拳頭對着臉頰打過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降臨,練清竹臨到關頭卻錯開了他的臉,拳頭落在了旁邊的石堆裡,“砰”的一聲,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