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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日 星期三
上午七點三十分左右。
早川紗奈一如既往地第一個到達帝丹高中的職工辦公室,習慣性的動作:也就是打開窗戶—拉起簾布—再翻開手邊上課需要使用的點名冊與學生檔案。一切都和她事先想象的一般井然有序……除了那名繼續缺席的學生。
——一裡波知。
“早川老師,又是你們班那個一裡嗎?”
“啊!本莊老師,你今天怎麼也……”
說話間正往辦公室的儲物櫃中取出可替換的體操服的年輕女人名叫本莊直美,與早川紗奈一樣,兩人是同屬帝丹中學高中部的一年級老師,隻不過早川是教導數學的一年A班班主任,本莊卻是兼任幾個班級的體育老師。
“因為一會就是體育課啊,總得督促那些忘了提前換上體操服的學生。”
“先略去這個無聊的話題,那個一裡到底打算什麼時候來報道?”
“大概是下周一吧,她的臨時監護人給她請了一星期的假,這個孩子還需要在醫院挂水觀察幾天。一時半會好不了。”
早川停下了翻閱點名冊的動作,低垂着的頭看不清神色。
“那需要把新發的課本和作業送到她家去嗎?話說上次來的臨時監護人是不是太年輕了點?”已經換好衣物的體育老師啧啧感歎,一隻手撫了撫翹起的短發末梢,卻總是壓不住那頑皮的幾縷碎發。
早川輕笑,擡起的臉頗顯無奈。但她還是好心地作出解釋:
“直美,你是在懷疑嗎?不過他還是位警官呢。為了保險起見,我有打過一通電話給一裡同學的父母,她們的确委托了高木警官。”
“這樣啊……怪不得!”本莊撓了撓頭,臉上又帶上了八卦的色彩,“早川,你可要離那位警官遠一點,那種人啊,一看就是容易被欺負的濫好人,很像深夜電視劇裡那種為了推進劇情線而早死的配角呢。”
“直美——你别亂說啊!”
“本來就是!而且他本人也承認隻是一裡同學的鄰居,居然在工作繁忙的情況下還答應成為臨時監護人這種事。”
本莊生氣地加重了語氣,那雙大大的眼睛明顯流露着懷疑與不解的情感。
……
早川紗奈沒有說話,她手中正翻到屬于[一裡波知]的那份學生檔案,折起的頁碼正好是四年前那起案子發生的時間——7——她是不會忘記的——九月七日十八點左右,當她正在辦公室收拾需要帶回家批改的作業時,那個孩子……
她永遠也無法原諒那時候的自己。永遠。
當然那個人也是!
——那個被稱為[WATARU]的刑警……有着和一裡波知的臨時監護人[涉]相同的發音。
高木…涉…WATARU…如果不是年齡對不上的話……
WATARU。
WATARU。
WATARU。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着它,印刷着第7頁字樣的紙張邊角逐漸在手中越攥越緊……
“WATARU!”
“啊——伊達前輩!”
“怎麼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難道——”
“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擔心那個孩子。”
叼着牙簽路過高木身體右側,拍着肩膀和他輕松談話的男子名叫伊達航,他原是擔任警視廳下轄警察署的巡查長,說起來還是高木的上司,不過最近由于職位調整的緣故,已經缺席了兩天——這也正是高木頂替他工作量與處理一裡波知請假的繁忙日子。拜這一系列不得不迎頭趕上的巧合所賜,高木也連着兩天沒有歸家,完全稱得上是焦頭爛額——再也騰不出一點空餘的時間。
隻是這個時候,他想到一裡波知需要一個人拖着還沒恢複的身體去醫院挂水。還是忍不住為她擔心……真的會去醫院嗎?
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高木想了很多,最終還是把手指停在了手機的發送鍵上。
是的,屏幕是亮着的。那段文字早在伊達前輩叫住他之前便放在草稿箱内,而他與一裡同學的短信記錄還停留在淩晨的五點三十分,恐怕這個孩子早早地便守好了時間準備提醒他——留言是這樣的:
[高木警官(顔文字:哭臉),請不要忘記我!]
[我是波知。]
[住在你隔壁的女孩子。]
[你真的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
唉,怎麼看都不像是沒問題的樣子啊……而且和她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低着頭和沒有看他的眼睛。
不會連他的長相都沒認清吧?更别提眼珠的顔色了。
那個孩子的臉色從前天分開時還是很不對勁,仿佛馬上就要吐出來的樣子,雖然有竭力忍耐與捂住嘴巴克制。
“伊達前輩!一裡同學這幾天大概……”
“啊,是你之前在電話裡拜托我的那件事吧。放心吧,我已經通知了正在休息的朋友。這兩天辛苦你頂我的缺了,高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