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夢半醒中意識到車子突然失去了控制,跟着猛地驚醒。隻聽迪恩咒罵着,車子失控般東倒西歪,最終勉強停在一排鐵栅欄前。
“怎麼了?”我有些驚慌地問道,睡意未消隻是增強了這一感受。
“呆在車上。”迪恩氣急敗壞地說了一句就下了車。薩姆在後面給槍上膛,低聲解釋:“有人設了路障,呆在車上。”然後也下了車。
我喘着氣。剛剛就這麼睡着了,現在我隻覺得渾身發冷,搞不好還會感冒。外面的霧也更濃了。我看不出昏暗的天色是因為天真的黑了,還是又發生了什麼詭異的事。
唯一不變的是這個地方名副其實的死寂,仿佛我們是天地間僅剩的活人。
但很快,我就知道我錯了。車窗外很遠的地方閃過一片火光,像是有人舉着火把。那絕對不是薩姆或者迪恩,因為他們拿的是手電筒,而不是柴火棒。
我又等了三十秒,然後開始在駕駛座和後車座翻找能夠防身的武器,但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最後,我隻能從置物箱裡拿出打火機攥在手裡,然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跳了下去。
外面比車裡更冷。我工服裡面還穿着秋衣秋褲,但這會兒好像一點保暖作用都不起了。
“薩姆!”我壓低聲音叫道,“迪恩!你們在哪兒?”
這裡看着像是什麼荒涼的郊外,一邊是茂密的草地,以及更遠處的樹林,另一邊則是車子差點撞上的鐵栅欄。
栅欄後,建築物林立高聳,在迷霧中看來像是吸血鬼的古堡。
我用力跺了跺腳,沿着公路的方向左右張望。他們剛剛才下車,怎麼可能憑空消失不見?他們是翻過這道鐵門進去了嗎?
剛才火光閃過的地方就在鐵門裡面。我來回走動着,每次呼氣都在空中留下一團小小的白霧,就像現在不是中秋剛過,而是數九寒天了一樣。
“‘呆在車上’,你怎麼不呆在車上。”我喃喃地說着,心情郁悶,最後終于鼓起勇氣沿着公路跑了下去。
鐵門旁邊的圍牆看起來比鐵門要低,也許我能想辦法爬上去。
一天前,我還是個隻需要保持禮貌微笑、背會台詞就能順利完成工作的引導員,現在,我卻需要像個強盜一樣爬上圍牆。
我在心裡賭咒發誓,等我離開這裡,一定要問他們索賠精神損失費用。這都是什麼垃圾公司,根本不把員工當人看。
圍牆上鑲嵌着一排排鐵栅欄,一是為了好看,二是為了節省建材,但不怎麼利于防盜。我很輕易就抓着欄杆踩上了膝蓋那麼高的台子,然後開始攀爬。
這些固定在圍牆台子上的欄杆頂端是尖的,但也遠沒有刀劍那麼鋒利。我抓着最上面的橫杆試了幾次,終于把一隻腳塞進了欄杆間裝飾和固定用的圓環裡,借力把身子撐了起來。
“娘希匹。”我在心裡罵着,“還挺高的。”
地面現在看上去相當遙遠,就算摔不死人,真掉下去也夠我喝一壺。我顫巍巍地擡起一條腿搭在了橫杆上,不由十分擔心自己會被鐵尖尖紮到屁股。
但挂在鐵栅欄上吹冷風明顯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且我搭在橫杆上的那條腿因為擡得太高,已經快要抽筋了。
我一鼓作氣,抓着橫杆把身體拉得更高,幾經調整,終于搖晃着坐到了兩個尖端中間,并且成功避免了屁屁被紮的命運。
任務完成一半,現在隻需要下去就行了。我心想,下去總比上來容易。
我往另一邊瞧了一眼,有點頭暈。但我還是探索着把腳塞進了鐵環裡,擡起另一條腿,慢慢跨過栅欄。期間,我的兩隻手一直牢牢地抓着兩根在橫杆上方豎起的鐵刺。鐵鏽不斷摩擦着跌落下來,一些還滑進我的袖子裡。我聞到濃郁的金屬味道,手掌也被粗糙的金屬磨得生疼。
現在,我一隻腳踩着圓環,另一隻腳懸在半空,幾乎全靠兩隻手抓着鐵栅欄支撐身體的重量。
我低頭估算了一下距離,最終不情不願的得出結論:與其别别扭扭地四處亂踢,尋找支撐點,還不如直接松開手跳下去。
于是,我慢慢把鐵環裡那隻腳也抽出來,膝蓋在落下去的時候撞在栅欄上,發出好大一聲。
“嗷。嗷!”我的身體搖晃着,膝蓋竄起一陣一陣的疼痛。
為了快刀斬亂麻,我直接松開雙手,向後一跳。地面的泥土出人意料地松軟,我沒能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沒有摔疼。
半晌,我終于翻身站了起來,喘着氣拍拍雙手,仰頭以勝利者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鐵栅欄圍牆,覺得剛才這一切進行得相當順利。
下一刻,一塊石頭“砰”的從後面砸上了我的腦袋。我往前一撲,撞在了栅欄上,然後撲騰着滑倒在地。
我并沒有徹底暈過去,但這一下重擊使我眼前模糊成一片。天旋地轉之間,我隻感到自己被罩進了一隻透明的大鼓中,所有聲音都嗡嗡的,模糊不清、帶着無數回音。
我盡力擡起頭,脖子疼得像是快要斷掉。隻見兩個模糊的人影緩緩靠近,長裙下的靴子沾滿泥土和灰塵。
“快去告訴克裡斯貝拉。”一個女孩說,口音很重,“我們又找到一個入侵者。”
輕快的腳步聲響起又遠去。我伸手撐住地面,感到手指陷入冰冷柔軟的泥巴中,然後咬緊牙關撐起自己的上半身。
看到我仍清醒,留下的女孩立刻飛起一腳踢中了我的下巴。我不小心咬到舌頭,嘴巴裡迅速彌漫起一股血腥味。
“老實點,叛徒。”那個女孩惡聲惡氣地說。我瞥見她揚起了拿着石塊的手。
“呸。”我把血吐出來,把腦袋擱在地上喘息了一陣,眯起眼睛盯住那雙裹着破破爛爛的長筒襪的小腿,還有雖然肮髒但卻質地結實的靴子。
是誰說過,喜歡踢人的家夥遲早會被人踢。
說時遲那時快,我貼着地面狠狠踢出一腳,正蹬在了她的迎面骨上。這地方可不是長出來專叫人踢的。女孩頓時尖叫一聲,“撲通”一下坐倒在地,哭喊着抱緊小腿叫罵起來。
這可不像淑女啊,愛踢人的小婊砸。
我毫不猶豫地翻身爬起,繞過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
女孩亂揮的手指抓住了我的褲腳,可我一擡腿就掙開了,腳步一刻都沒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