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的方向已經隐隐有火光閃動,于是我改朝另一個方向奔跑,穿過大片枯萎的花叢,躲進高聳建築背後的陰影之中。
蓦地,我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墓地之中,放眼望去隻有高高低低的灰色石碑,一個個東倒西歪,不規則地向遠處的小丘延伸。
原來這裡是教堂。
原來我們到底還是誤入了這個險惡的地方。
“站住!”夜幕下忽地有人朝我大喝,“說你呢!站住!”追來的不止是那兩個女孩,還有手持棍棒的男人,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這些人想必就是寂靜嶺大火之後幸存下來的教會成員。他們這麼賣力地追趕我,肯定不是想請我吃飯。
我連忙低下頭,貓腰在墓碑之間踉跄而行,盡力想找到後門之類的逃生出口。但是那塊高聳的小丘離我太遠,那些教會的人很快就追了上來。我隻好蹲下,伸手從地上抓起一塊石頭,使勁朝他們扔過去。
這一舉動立刻引來一陣憤怒的叫喊聲。還擊的石塊很快就朝我飛回來,雨點般砸在我身邊。
我擡起一條胳膊擋住腦袋,身子幾乎趴在了地上,就這樣還是挨了好幾下,傷處火辣辣的疼。
我一邊往後退,一邊拼命摸索着地上的碎石,然後看也不看便胡亂朝敵人的大緻方向扔去。我非常清楚這幾塊石頭阻擋不了拿着棍棒的男人,再拖延下去,他們遲早抓住我,把我大卸八塊。
深吸一口氣,我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朝着小丘的方向撒腿就跑。石頭“嗖嗖”從我身旁飛過,還有一塊打中了我的肩膀。
有人歡呼了一聲,但看我根本沒有停下,就讷讷地住了嘴。
我在墓碑之間跳躍奔跑,幾次差點被歪倒之後半埋在土裡的石碑絆倒。但我奇迹般沒有摔倒,甚至已經看到了小丘上方一座伫立着的石頭小屋,看到了夜幕下微微反光的漆字匾額……
蓦地,一個人從後面抓住我的胳膊,猛地一拉,硬是拽得我歪倒在地。我的肩膀差點脫臼,腰也扭得幾乎打成蝴蝶結。
我疼得大叫一聲,拼命想站起來,結果卻被幾隻手粗暴地按住,往教堂的方向拖去。隻聽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帶她去見克裡斯貝拉。”
“可是……亞當說過……”
“亞當不再做主了,服從命令!”
“放開我!”我徒勞地喊着,在幾人的鉗制下拼命掙紮,“停機!程序緊急停止!”但我不是技術部的,沒有聲紋控制權限,這些畜生也絲毫沒有放松對我的鉗制。
直到一聲槍響打碎夜的寂靜。
“放開那女孩!”薩姆的聲音從建築的方向傳來,粗啞的嗓音聽起來猶如天籁。
一時間,所有人都朝那裡轉過身去。火光下,我看到薩姆和迪恩站在教堂後的台階頂端,薩姆的槍口朝着天,迪恩的槍口則壓低對準了這邊。
“放開她!”薩姆又大聲說了一遍。
抓着我的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緩緩松開了我。
我立刻跳到地上,撒腿就跑,穿過這群衣衫褴褛的野蠻人,沖上了台階,朝薩姆和迪恩跑去。
“你沒事吧?”薩姆低聲問。
我點着頭,這時才發現自己顫抖得厲害,簡直像打擺子一樣,連牙關都在咯咯作響。
“給我把槍。”我低聲對薩姆說。也許是看到我的表情,薩姆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從腰後取下一把槍默默遞給了我。
我從沒學過開槍,光是拿在手裡都覺得死沉死沉的,但我一言不發地握緊槍柄,站在了薩姆身旁。
“這裡是避難所!”一個女人強硬又冷酷的聲音從教堂裡面傳來,“凡動武的,必遭主的譴責!”
随着腳步聲,一群人簇擁着那說話的女人從教堂裡走了出來。
我扭頭朝站在屋檐下的那個女人看了一眼。她穿着紫色的長裙,頭發盤起,想必就是“克裡斯貝拉”。
薩姆也轉過身看着她,并沒有收起手裡的槍。
“我們隻是過路人。”他語氣平靜地說,“你們的路障紮破了我們車子的輪胎。”
“你們是那群異教徒。”克裡斯貝拉也打量着我們,她淡淡說道,“你們不屬于這裡。”
她身後的随從和台階下的人群立刻躁動起來。有人開始叫喊:“趕走他們!”“驅逐異教徒!”
台階下,那群人手裡的棍棒始終沒有放下,顯然對我們虎視眈眈。
迪恩輕蔑地哼了一聲,對克裡斯貝拉說:“我們也不稀罕待在這鬼地方。賠給我們損壞的輪胎,我們立刻就走人。”
他說着用槍管朝台階下漸漸湧上來的人群威脅似的揮了一下,那些人立刻停下了腳步。
“最好讓他們離得遠點,女士。”迪恩輕描淡寫地說,“要知道,槍可是會走火的。”
克裡斯貝拉冰冷、嚴厲的目光從我們臉上一一掃過,然後轉過身,一邊往教堂裡走,一邊說道:“你們可以在這裡停留一晚。寂靜嶺并不适合夜間出行。”
說完,她稍作停頓,側臉顯得異常冷酷。
“你也許對此地一無所知,年輕人,”她對迪恩說,“可黑暗是來自地獄的邪惡力量,隻有我們的信仰能夠将其阻擋在外。這裡,是唯一的避難所。”
迪恩一副不勞您關心的模樣,好鬥的神色在他臉上從未如此張揚。薩姆則沉吟着,他看了迪恩一眼,也不知兩人暗中交換了什麼意見,他們突然一起放下了槍。
薩姆攬住我的肩膀,開始帶着我一起往教堂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