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得鄭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暴目睜圓,眼神狠厲,須臾間,遂扯出木讷的笑容,作低眉順眼的樣,艱難地說,“勞累各位娘子了,隻是若是沒有二位娘子,我們這隊可就不成氣候了,還望賞個臉,将就一番,”
這話說的那是把姿态放得極低了,二人見達到殺她威風的目的,也就不多作計較了,倒顯得小氣,
“既如此,那本娘子就暫且忍忍,”另一人俱是點頭,
好一個武将之女,好一個低賤的商女!鄭茹猛擡起頭,不讓脖頸彎下一絲一毫,牙齒緊合磨動發出碎碎的聲音,眼底滑過一絲陰鸷。
下半場比賽接近尾聲,江凝初這方已是遙遙領先,可鄭茹一群人卻是絲毫不減殺氣,窮追不舍,
很好,這番還算自己能多看起她幾分,
可是,漸漸的,她發現不對勁了,鄭茹那廂舞動着球杆竟不是朝那球去,幾次三番杆直沖她面門,想将她逼下馬去。
“啪——”,韓子堯将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茶水濺濕了大片衣服,
“這鄭家娘子未免太過惡毒了些,這番動作摔下馬去,少不得摔個殘疾,江娘子是為何這樣倒黴,攤上這取人性命不眨眼的夜叉,”
謝宥珩眉頭緊鎖,面色陰沉,臉色黑得能滴出墨水出來,殺氣四溢,
下一秒,人就起身,大步擡腿出了席帳,身影從韓子堯旁邊閃過,快出殘影。
“江凝初,去死吧——”鄭茹厲喝一聲,出手向江凝初刺去,
坐在馬上還未穩住身形,陡然這樣一招,江凝初一瞬間的失神,慣性讓她迎着那球杆而去,
球杆在眼前一寸寸放大,江凝初避無可避,輕輕阖上眼,睫毛微顫,嘴唇發抖,緊張得咬出一片殷紅,手死死抓住缰繩,盡力不讓自己摔下馬去。
讓人心上蹿下跳的下墜感并沒有到來,而是陷入了一個溫暖的天地,江凝初猛一睜眼,入目便是謝宥珩那鬓如刀裁,輪廓鮮明的下颌線,他并為擡眼看她,目視其他方位,一個翻身下馬,江凝初穩當地從馬上下來,
謝宥珩沒有着急放下她來,她亦沒有出聲,仿佛一切都是渾然天成,一雙大手有力地持着她的腿彎,強勁地将人禁锢在自己胸膛内。
“咚——咚——咚,”江凝初耳緊貼于寬闊有力的胸膛,突如其來的錯愕感将感官無限放大,周圍的一切聲音在此刻都悄然無聲,天地萬物都隻存于這一寸土地。
“江娘子,可是還要我再抱上你去——”謝宥珩話還未完,江凝初如夢中驚醒,倏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臉上驚谔之色不減分毫,
明明是問話,卻從那厮臉上看到些許戲谑之意,不由得又驚又怒,思來想去,方知方才還是他救了自己,那憤怒便隻在心中停留一瞬,頃刻間不見蹤影。
江凝初如貓碰上耗子般地反應着實讓謝宥珩出乎意料,可轉念一想,是他江大那也就不算出格了,隻是隐隐面上浮現出笑意。
惜雲一路快跑而至,神情急切,幾欲落淚,帶着哭腔,“娘子可吓死奴婢了,好端端地怎麼就如同那戰場般兇險了,娘子可知,就差那麼一點就…就”到底還是不忍說全,兀自抽身在一旁垂着淚。
江凝初從謝宥珩的軟語溫存中抽離思緒,轉眼看向那如斯可惡之人,
鄭茹見人沒事,心下不免心慌意亂,眼神閃躲,是幹了虧心事一概的表現,這妮子走運,到叫那謝世子給救了下來,
可料她鄭國公府也不是吃素的料,一個低賤的小官之女,救了已是仁慈,總不可能為這這麼個人同鄭公府作對吧,思極至此,心中暗自有了幾分把握,也沒有那心虛,脊背更是直挺,一臉奸笑,就差把“你能将我如何”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球場邊緣看賽的那些人自是将剛才那鄭娘子如何陰狠,那謝世子如何英雄就美的看了個全乎,這會子已然分為幾派,
有那與鄭茹交好的,看不起江凝初這等子身份的,憾她逃過一劫,也有那如韓子堯般憤憤不平,對此陰私伎倆極為痛恨的;更有那隔岸觀火,見着兩頭勢拔怒張,心中以此為樂的,
鄭茹固然可惡,可這江娘子可是東家,背後除了姨母的伯府,無它依靠,饒是如此也比不得鄭國公的名号,咽下這口氣,祈禱那鄭娘子網開一面才是正道。
江凝初高昂着頭亦是看去,明明也是擡眼看人,鄭茹見那人眼神清淩,不卑不亢,臉上無一絲波瀾,冷靜如那高潔的佛女自有審視之意,就無端勢氣弱了幾分。
就在衆人以兩人之間勢必要争鬥一番時,江凝初的眼神在鄭茹身上逡巡掃視後,隻待那人出了一身冷汗後,便是不聲不響地轉身擦肩而過,連故意撞肩以消怒氣的舉動都沒有,就那樣挺直脖頸,步伐有力,
這江娘子竟是如此好脾氣之人?遭此禍事就輕飄飄揭過了,這等氣量實非他幾個可比,
看席上有幾人心中嘀咕着。
謝宥珩見此,卻是皺起眉頭,眉骨突突跳着,周身隻于狠戾之氣,
這女人,真是什麼虧都肯吃,就是對他那是說再精明不過了,真是個狐狸變的,
不對,狐狸尚知搖曳尾巴迷惑人眼,她可是不願折了半分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