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恙冷冷抛出“利用”二字,将他與宋槿儀之間的關系撇得一幹二淨。
當初他身陷囹囵,無法自救,看見她的第一眼,内心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她能救自己。
雖然過程有點曲折,在她與人牙子周旋的時候,他不過是用了點極端手段,瞧把她吓得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一個人無依無靠,不得不收起獠牙,裝成小白兔,倒真叫她放下戒心。
他心中嗤笑,像她這種愚蠢的人在月都怕是活不過一個月。
喜歡?
謝無恙将木柴扔進爐竈裡,回神看了一眼宋槿儀,她的側臉不知什麼時候沾上面團,蠢死了!他才不會喜歡她!
正這般想着,卻見宋槿儀忽然撇過頭,目光與之對視,他的心忽然有些慌亂,她莫不是猜到自己在想什麼?
卻見宋槿儀拿出一塊梅花糕,說道:“你嘗嘗味道如何。”
謝無恙頓了一下,斂下眼眸,烏黑濃密的長睫輕輕扇動,在長睫的陰影下,那雙祖母綠的眸子越發地幽暗。
他忽而擡頭,眼神中帶着脈脈深情,就這麼安靜地看向宋槿儀,用少年獨有的清脆嗓音說着:“阿姊,謝謝你。”
宋槿儀被他這眼神瞧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他眼神怎麼怪怪的?是不喜歡吃梅花糕嗎?
謝無恙說好吃。
宋槿儀也和他相處了一段不短的時間,自是能察覺他的回答帶有敷衍讨好的成分,她沉默地看着他。
謝無恙隻好如實說道:“味道确實還好,但如果做壽宴就不太好了。”
謝無恙看着她轉過去又去研究,他心中冷哼一聲,她一心琢磨着糕點好似這東西什麼珍寶一樣,而真正的珠寶她卻視而不見。
謝無言心裡莫名有些煩躁,他自知美貌,剛才他故意學着那楚館倌人的姿态勾着宋槿儀,若是尋常人怕是早就心蕩神迷。
唯有她就像根鐵石心腸的木頭一樣,任他怎麼點火,都不會着火。
他冷哼一聲,心裡默默地又重複了一遍,他才不會喜歡這個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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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寅時,公雞還未報曉,遠處的天幕依舊是漆黑一片,微閃的星光點綴着深藍色的畫布,庭院的宮燈全部被點亮,仿佛恍若白晝。
顧府院内零零散散站滿了人,宋槿儀站在人群的後面,無聲地打着哈欠,她半睜着惺忪的眼睛,目光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謝無恙來到她的身邊,沒有說話,輕輕靠在她的身旁,她順勢靠着,兩人依靠着,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她聽見前面的人議論着什麼,似在讨論一件事,聲音喧嚣得像繁忙的早市,宋槿儀微微皺眉,不擡眼地問道:“怎麼了?”
“管家來了,跟着一個人,那人穿着藍色衣服,他們都在看他”,還沒等謝無恙描述完,前頭有人發話:“諸位都是請來的雲州的膳夫,此次壽宴不同尋常人家,事事都是……”
“這是那個藍衣服的人說話。”謝無恙說。
那人的聲音又細又尖,宋槿儀琢磨了一下,這聲音好生熟悉,在哪裡聽到過。
她擡眼望去,低階上面站着的男子穿着一件靛藍色的錦服,身後跟着顧府的管家,管家微彎着腰,十分的恭敬,看來這藍衣男子的身份着實不一般。
宋槿儀偷偷端詳了一番,發現那人與尋常男子也有幾分不同,面色蠟白,像塗了厚厚一層白粉,身子比尋常男子單薄——這是個太監,怪不得覺得他說話像掐着嗓子,讓人怪難受的。
她前日聽霍長青談到太後,還覺得不太可能,如今見了這宮裡才有的特産——太監,她才信了幾分。
隻是宋槿儀困意漸深,顧不上細想,複又閉上眼,過了片刻,她蓦地睜眼,站直了身子,細細打量着周圍的神色。
平日仗着自己有點本事的膳夫在此刻像隻鹌鹑,半垂着頭,不敢與宮裡的内侍直視,好像他們早就知道這人是宮裡的太監,也早就知道自己是為何人做壽宴。
怪不得這些膳夫,會為了一個小小壽宴,甘願從雲州奔赴盛京,不辭辛苦,不為酬金。
之前覺得奇怪的地方,到了這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兩個時辰後,内侍該交代的交代完,管家說讓衆人各去收拾一番,稍後就走。
宋槿儀暈暈乎乎地往回走,沒想到那春三娘陰魂不散地又出現在她的面前。不過這次春三娘不再是橫眉冷對,而是笑語相對。
隻是有些人的笑比怒還要叫人毛骨悚然,宋槿儀沒有動作,靜靜地看着她。
春三娘笑道:“我來是有一事,想要和宋娘子商量。”
二人沿竹林小道而行,步入林蔭深處,又行一程,來到湖邊假山石後,春三娘道:“雖然我不喜歡你,也不服你之前在雲州勝我,但今天我尋你是為了要與你堂堂正正比一場,你敢不敢應戰?”
春三娘生怕她不答應,加了一句激将的話,“若是你不敢比,你就得在衆人面前承認你不如我就行。”
“如何比?”
“之前雲州我自認做得不比你差,隻不過你搞了新花樣,以奇巧淫技獲勝,所以今天我們做同一樣的點心,讓貴人判定高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