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眼睛,他迷迷糊糊間,好像看見一個身穿黑袍的女子,從他面前經過。
等到定睛再一瞧,卻又不見人影了,隻有一隻黑色的狐狸向着山林間跑去。
“哪來的肉味啊,真香。”
小乞丐摸着肚子,覺得又餓了。
低頭一瞧,看見燒雞和饅頭了,樂得他立刻站起來了。
“一定是面館的那位好心姐姐,又給我送吃的了,我得去謝謝人家。”
小乞丐說完,端起碗,就向着縣裡走去。
結果瞧見的,卻是滿縣的廢墟,殘檐斷壁,燒黑倒塌的屋舍。
“才一晚上過去,這是怎麼了,真是見鬼了。”
小乞丐被吓得,連滾帶爬的往回跑,總算跑到官道上,才長松一口氣。
恰逢對面,一隊人馬疾馳而過。
清一色穿着暗綠色侍衛服,為首者一身紅纓色官袍,披着黑面紅襯的披風。
這官爺年紀雖輕,但面容冷峻,眉宇間盡是肅殺之氣,叫人不敢與其對視。
“頭兒,前面不遠就是武英縣了。”
“你說七年前就荒廢的縣,張虎那厮攔路殺了赴任的騎尉,自己冒名頂替,被咱們查出來,竟然往這種地方躲,虧他想得出來。”
“無需多言,盡快抓他到案。”
“是!”衆人齊聲應和。
小乞丐趕緊躲開,官爺他可惹不起,還是找個僻靜地方,把燒雞啃了吧。
等吃飽有了力氣,他還要趕路去雲巷城,那可是個繁華富庶地,聽說乞丐都是肚滿腸肥,随手能掏出幾枚銅闆。
……
三天後,
雲巷城,
傍晚時分,天上布滿紅霞,
黃昏的日落,蕭索而迷人。
一個面容憔悴,提着個挎籃的小婦人。
急匆匆的往前走,一個沒留神,與撐傘的行人撞到了一起。
“姑娘對不住,是我想事情走神了。”
景姒跌倒在地,手掌磨破出了血,想起身,腳踝扭到又使不上勁兒。
“無妨,傷到的又不是我。”
撐傘的女子,伸出手來,嫣紅的指甲上,描着金絲菊,特别的漂亮醒目。
景姒連忙道謝,握住撐傘女子的手,冰得她打了個寒戰。
終于站起身了,她才顧得上,細瞧被她撞到的女子。
白傘,黑衣,黑大氅,手裡還提着盞花燈。
“多謝娘子。”
撐傘女子,青絲挽起為髻,稱呼姑娘顯然不合适。
方四娘垂眸,微微一颔首,算是回了禮。
“如此寬敞的街道,你還能撞到我,可見諸事不順,還是少出門得好。”
景姒:“給病人拿錯了藥,我得把藥換回來。”
越是着急,偏偏腳踝疼得走不了路。
就在景姒急的,用袖子擦汗時。
黑色的袍袖,橫到了她面前。
“我扶你走吧。”
景姒猶豫了下,把手搭了上去,并再次道謝。
夕陽下,一個撐傘托着手腕,一個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兩道身影,在她們身後,被餘晖拉扯成長長的影子,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四娘姐,今日是臘月寒冬,難得的豔陽天,你怎麼一直撐着傘呢。”
路上聊得熟了,景姒問出了心裡的好奇。
“我不喜太陽。”
景姒看了看天邊,已經能見到月亮的虛影了。
“可是馬上黑天了。”
“丁點光亮,我都敬而遠之。”
景姒“哦”了一聲,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講點啥。
而她不言語,方四娘惜字如金,隻默默走路。
從夕陽落山,走到徹底天黑,星空出現。
景姒正發愁,看不清路了,花燈竟亮了。
“咦,這燈怎麼自己亮了。”
方四娘垂首,瞧了眼提着的燈:
“一直都亮着,隻是天未黑,你沒注意罷了。”
“原來如此,四娘姐,你不是不喜光亮嗎?”
方四娘:“可我要照亮腳下,為你這樣的人引路。”
“哦”景姒也不知怎的,隻覺得全身麻粼粼的。
越走越冷,她哆嗦着,也沒再說話。
“林府到了,我自己進去就行,四娘姐不必等我了。”
腳踝沒那麼疼了,跛着腳她也能自己走路。
“你确定要進去,而不是聽我的勸回家去?”
景姒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下挎籃:
“藥吃錯了,可是會出人命的,怎能過府不入,換完藥我會回家的。”
景姒說完,叩開林府的門就進去了。
方四娘看了眼,周遭彌漫的千萬條,如煙似霧般的紅色絲線。
順着半敞的府門,一溜煙的也鑽了進去。
方四娘提着燈,轉身往回走:
“閻羅叫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
“命也,運也,兩樣皆不占就是歸西時,早該猜到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