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行魅惑者,說起來,都要拜狐狸為老祖宗呢。
方四娘隻需一眼,就知道這四個人剛下在幹些什麼了。
“把人放了吧。”
然後方四娘,又推了長慶一把。
“不是要去街上看熱鬧,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景姒也是為人夫妻過的,也反應過來了。
拉着長慶,低頭就往外走。
結果那三個才被放開的男人,卻把去路給攔下了。
“我說王娘子,你這又是從哪拐來的小美人,這次是你侄女啊,還是外甥女啊,别着急走啊,壞了我們兄弟幾個的好事,你們得想辦法,叫我們再樂呵起來啊。”
三男人笑容猥瑣的,還要伸手去抓長慶的肩膀。
結果那倆侍衛都沒出手的機會,客棧内一股妖風平地刮起。
這三個男人,隻來得及發出幾聲殺豬似的慘叫,就被妖風卷起,砸碎客棧的門摔了出去。
隻有門上,留下三個明晃晃的大窟窿,證明這三人曾經存在過。
“給你們臉了。”
方四娘轉身,就往二樓折返而去。
長慶看得,眼睛亮晶晶的,眸光裡都透着崇拜。
倆侍衛陪着她與景姒,一起出了客棧。
老闆娘站在原地,心驚膽戰平複些後,就端着茶盞上樓,叩響了屋門。
“進。”
聽到四娘的聲音,老闆娘也不知為何,心裡都跟着顫了下。
但她還是推門進去了,賠着笑臉道:
“是我招待不周,你們是貴客,給的賞錢也多。卻因為我那些腌臜事情,叫你們污了眼睛,這百寶花茶是我親手搭配的,娘子不嫌棄就喝上一盞,若是喜歡的話,等你們臨走時,我送上一罐算是賠罪了。”
方四娘單手托着下巴,嚴寒冬季,她卻開着窗戶,看着天上的彎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老闆娘親自斟茶,奉到她面前,方四娘這才歪頭看了她一眼:
“你可是有事求我?”
人這種東西,隻有在求人的時候,才是特别殷勤。
而且人最會趨吉避兇,見過她出手,卻還敢往近前湊,顯然另有目的。
老闆娘直接跪在地上,眼圈也紅了:
“娘子真是神了,剛剛看你出手,想必不是術士,也是修行之人。那我就不瞞娘子了,我有一個女兒叫田禾,十七年前死了,還有個大女兒沒名字,出生時就被溺死在銅盆裡了,我總是做夢,夢見田禾抱着她這個大姐姐,沖着我哭,問我為什麼不救她們。”
本來隻是紅了眼圈,結果話說到一半,老闆娘泣不成聲,甚至情緒悲痛到,無法繼續講下去。
“還是你自己,先喝口茶緩緩吧。”
方四娘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大女兒不會給你托夢的。”
出生就溺死了,連鬼都當不成,怎麼可能托夢。
“至于你二女兒田禾,她是怎麼死的。”
冤魂厲鬼,也不是誰死了,想變就能變的。
老闆娘端來的一壺花茶,結果整壺都被她自己喝了。
不過情緒總算平複些了,老闆娘這才娓娓道來:
“小禾這孩子命苦,我連生兩女,若非我那死鬼相公體弱,唯恐徹底斷了血脈,小禾出生時也險些被溺死。後來的十來年,我再未懷上孩子,我們娘倆挨打受罵是常有的事,但隻要能守着小禾,見她一天天長大,最後從這吃人的梧桐縣嫁出去,我就算死了也能閉眼了。”
拿出帕子,老闆娘捂着臉,再次失聲痛哭起來。
而她之所以情緒再度崩潰,都是因為在田禾十六歲的時候。
她那個病秧子的爹,忽然吐血,一病不起。
田禾的爺爺奶奶心疼這個獨苗,還盼着這個兒子有天能好起來,給老田家傳個香火呢。
兩個不做人的老東西,與怕死的兒子商量後,根本不管老闆娘同意與否,就将田禾送去了武安侯府葉家。
因為葉家有位嫡系的堂少爺,出了意外橫死了。
怕他走的不安甯,魂魄難以安息,所以要給他配冥婚。
田禾的生辰八字,還有年紀正好都适合,就被選中了。
“五十兩啊,就把我的小禾,一條命給買走了。”
老闆娘說這話時,眼睛瞪着,牙也緊咬着,哪怕過去了快二十年,她依舊恨意難平。
“最後那個死鬼,有了銀子也沒救回來這條命,呸,報應。”
“她不在這。”
這客棧裡是有不幹淨的東西,但沒有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一瞧方四娘,果然能幫到她,老闆娘又跪下了:
“小禾孝順,可能是怕吓到我,能否請娘子幫幫忙,哪怕叫我再見一眼也行。”
“人死後就會離開陽間,你做夢隻是憂思太重。”
對于這位可憐的母親,方四娘也多出了幾分耐心去解釋。
“不可能的。”老闆娘卻說得言之鑿鑿:“我聽人說,慘死的人,尤其是自殺的人是不能投胎的。我的小禾……她……。”
老闆娘幾次張口,最後都化作哭聲,根本說不下去,可見隻是提及都足以叫她心如刀絞。
方四娘皺眉,倒是被勾起興趣了。
左手微微舉起,右手搭在了老闆娘的肩膀上。
“我不要,求你們了,放我出去吧,娘親救我,爹我害怕,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要回家。”
腦海裡,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姑娘,容貌與老闆娘有三分相似。
她被人推進棺材裡,無數的黃符紙,伴随着朱漆被倒進了棺材裡。
正所謂母子連心,靠着老闆娘,加上方四娘掐指一算的本事。
田禾臨死前的一幕,甚至她那種絕望的情緒,口鼻倒灌進朱漆的痛苦,方四娘瞬間身臨其境般都感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