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兩人的對話,一些已婚的年輕女人不自覺皺起眉頭。
“大夥兒别跑偏了,要我說,這事絕不能讓她們幹成。”公鴨嗓男人雙手一揮,“如果成了,這世道的規矩可不就壞了?以後自家女孩不想嫁就鬧分家,那還了得?”
聞言,于知樂刹停自行車。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什麼世道?什麼規矩?”于知樂冷聲問。
公鴨嗓男人愣了愣,尖聲道:“這是祖宗世世代代傳下來的規矩,女人沒資格提分家的——”
“錯!”于知樂嚴聲打斷他的話,“這是婦女能頂半邊天的世道,男人能做的,女人照樣可以做。”
“胡說八道,瘋子!”公鴨嗓被她的氣勢震住,回過神後急得跳腳。
于知樂淡然反問:“哪一條規定明确指明女人不能提分家了?”
公鴨嗓連小學都沒上過,遇到這種問題隻能臉紅脖子粗地重複一句話——這是老祖宗的規矩!
其他人可都記得于知樂的性子,況且昨天才看見于海光在大集教訓張耀宗,一聲不敢吭。
于知樂面無表情地看着公鴨嗓,襯得他更像一個小醜。
她冷笑一聲,問:“新時代的事,你的老祖宗有資格管嗎?”
公鴨嗓臉漲得堪比關公,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笑了一聲。
緊張的氛圍驟然被打破。
于知樂冷漠地掃了他一眼,直接騎車離開。
樹頭下的人逐漸散開,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已年過半百,女兒早就出嫁了,這事本就與他們沒什麼關系。
沒一會,樹頭下就剩幾家人面面相觑。
于知樂路過張家,黃大娘和張老漢站在張家外撒潑,一會破口大罵,一會惺惺作态指着張家人。
而張耀宗在一旁無所事事地掏着耳朵。
“于知樂,是你,是不是你教她們提分家的?”黃大娘瞥見于知樂的身影,飛撲過來。
于知樂防不勝防,被她推倒在地,一條腿被自行車壓着。
黃大娘伸手要扯過她的頭發,另一隻手做好了扇過來的準備。
“啊!”
“住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黃大娘被撒了一把沙子蒙了眼。
院裡的張海梅聽見聲,沖出來大喊。
“樂樂,你沒事吧?”張文心着急忙慌推開自行車,扶起于知樂。
于知樂隻覺得右腿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張老漢趁亂一把拽住張海梅的頭發,扇了兩巴掌,說:“我讓你提分家,明天我就把你賣到大山裡去,我讓你提分家,賤蹄子。”
“葛泰,攔住他!”老支書剛從鎮上回來,見到混亂的場景,厲聲道。
葛泰沖上前,直接捏住張老漢的手腕,讓他吃痛松手。
盡管如此,張海梅還是被他扯下來一把頭發。
“黃翠,張山,不分家,你們别想好過,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們墊底。”張海梅表情陰沉沉的。
張耀宗是個混不吝的,惡狠狠地說:“好,看誰先死。”
“你給我閉嘴。”老支書一腳踹在他膝窩上。
張耀宗撲通地跪倒在地,用兇狠的眼神瞪着老支書。
張大金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中央,說:“沒出息的玩意兒,靠爹靠娘靠姐姐,你沒手是不是?”
“支書孫子打人了!支書孫子打人了!”黃大娘總算睜得開眼睛了,見了這一幕,大喊大叫。
這動靜引來了不少人圍觀,包括于海光和周嶽生。
兩人注意到于知樂右腿上的傷,同步皺眉捏緊拳頭。
“所有人立刻到倉庫,三歲以上的小孩都要到場,一個人也不能缺。”老支書沉聲道。
今天一早,他才回到村就撞見張家三姐妹提分家。
凳子還沒坐熱,鎮上就傳來開會的消息,他又與葛泰急急忙忙地往公社趕。
不過,這一打岔倒讓他拿定了主意。
這個季節的倉庫沒有多少糧食,但還是無法容納整條村子的人。
裡邊擠得滿滿當當的,來得晚的人隻能滿身怨氣地打着葵扇站在太陽底下。
“安靜!”葛泰的聲音在倉庫裡回蕩。
老支書接過大喇叭,說:“今天,我和葛泰去公社開了一個會議。”
大家聚精會神地看着老支書。
“花溪村換了整個村幹部班子。”
這話一出,底下一秒變成沸騰的鍋,各說各話。
“花溪村新的村幹部班子,全是女人!”老支書喊道。
所有聲音陡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