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這會功夫,身後幾人也跑了過來,生怕比他慢一步。
“你們是誰?”周嶽生問。
幾人支支吾吾好一會,也沒透露自己的身份,隻含糊地說找于潮川有事。
于知樂猜出他們的意圖,輕聲給周嶽生解釋。
遠洋隊船員選拔要開始了,他們借着中秋節的名頭來給于潮川送禮,期望到時能入選。
小心思被明晃晃地擺到台面上,幾人臉色不大好,但得知于知樂的身份後,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以長輩的身份對她噓寒問暖。
“走吧。”周嶽生打斷他們獻殷勤的行為。
一行人來到于潮川住的小院,才發現逼仄院裡已經站了十幾人,而小方桌擠滿了解開的包裹,酒、布、糖果等東西應有盡有。
見狀,于知樂身邊那幾人争先恐後地跑進院,忙不疊地解開揣在懷裡的包裹,說:“于船長,明兒就是中秋節了,我家婆娘準備了些小玩意,希望您喜歡。”
包裹一敞,又是供銷社的糖果餅幹或布和棉花。
“你們都拿回去,遠洋隊我做不了主了。”于潮川深深吸了一口自制的卷煙。
有人奉承道:“于船長,誰不知道您在遠洋隊的地位?您敢說一,沒人敢說二。”
這話一出,有人附和,有人還藏着掖着自己的小心思。
“老大哥,我送東西沒别的用意,您就當過年過節走動就成。”他說。
于潮川家年年都來這一出,村民們見慣不怪,隻把人領到他家就離開,讓小院越來越熱鬧。
人越多,大家說話反而更敞亮,一個個開始攀比禮物的貴重,央着他選拔的時候給行行好。
“我說話真的不管用了,你們回去好好鍛煉身子。”于潮川又重複這句話。
然而任由他說得口幹舌燥,那群人也不聽,非要從他嘴裡得到一個承諾。
很快,一陣響亮的自行車鈴聲突兀地插入嘈雜聲中,引得大家扭頭去看,遠遠看見一個球騎車走近。
來人身材圓滾滾的,稍微動一動臉上的肉都能抖起來。
“我是鎮上罐頭廠的秘書。”他氣昂昂地走進院裡表明身份,看見桌上那堆東西眼都直了,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我是代替遠洋隊來通知于潮川,我們有新的船長了,他之後不會再參與遠洋隊的工作,以後選拔報名的事都有我負責。”
他後半句是特意說給周圍人聽的,斜眼看着衆人面面相觑的場景,他很是得意。
于潮川嗯了一聲,又點了一根煙。
過了好一會,第一個人跑到小方桌收拾包裹,其他人跟上,小方桌瞬間就空了。
一群人擁着秘書往外走,秘書這才瞥見站在門口的于知樂二人。
“你就是海隅村副業組的負責人吧。”他眯着眼打量于知樂。
于知樂雙手抱胸,用同樣的眼神看回去,說:“對,我就是,有什麼事?”
“順便告訴你一聲,從下個月開始,海貨的價格降三分之一。”秘書眉毛皺得像兩條毛毛蟲,“給你們半個月考慮時間,不接受就月底前去結了今年的錢。”
沒等于知樂開口,他就翹起下巴往外走,喉嚨随意發出點聲響就有人急忙給他推車。
“什麼人啊。”于知樂啧了一聲,“這種人負責選船員,遠洋隊遲早出事。”
于潮川碾滅卷煙,看着一行人走遠,長歎了一口氣。
“爺爺,明天姑姑姑父、三叔和他的養父母都回海隅村。”周嶽生察覺他的低落,主動轉移話題,“他們大概十點到,您明天别出海了。”
“好,好,好,中秋節就該一家團聚,我得好好和方老友喝一杯。”于潮川連聲道,他的情緒高漲幾分。
兩人向他道别後,往家裡走,在半路碰到早下班的張萍幾人,她們手裡提着打包小包。
“樂樂,碰見你正好。”于鳳遞過一條巴掌寬的五花肉和一筒月餅,還有一個紅包,“這是店裡的中秋節福利。”
張萍跟着遞過一個布兜,說:“這是小雙讓給你帶的。”
于知樂笑着道謝,周嶽生伸手接過所有東西。
幾人扯了一會閑篇,于知樂才知道明天國營飯店不營業。
臨分别前,周嶽生突然掏出一卷錢,讓大家都愣了幾秒。
“采石場那邊給的,以後每三個月結一次。”他簡單解釋一句,“這是你們六家的錢,隻扣除了他們的夥食費。”
張萍幾人了然,心情複雜地接過錢,随後轉身離開。
“一個月能有多少錢?”于知樂好奇地問。
周嶽生說了一個數,讓她睜圓了眼,那邊的工資遠超她的想象。
“幹的都是體力活,有時一天幹十二個小時。”周嶽生解釋。
采石場的夥食一般,況且那些人都被限制了人身自由,連花錢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