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真迷路了吧?”
“我去接你吧!”
俞未燃:“嗯。”
通常來說,楚七言的話隻需要接最後一句就行。
平整的西服在陽光下曬得有些燙,俞未燃走了一段路,後頸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我現在去接你,你給我發個定位。”
“其實燃哥你不用急……”
“我看這裡還沒多少人呢,遲點也沒事……”
楚七言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
“現在有多少人了?”俞未燃找出重點。
“呃,應該是幾十個?”楚七言支支吾吾,“你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做事都拖拖拉拉的,最喜歡踩點,現在還沒到時間,還沒什麼人,很正常……”
“好了。”俞未燃打斷了他。
他對情況已經有了大緻的判斷。
楚七言嘴上說幾十個,那實際應該是十幾個。
俞未燃就職于衛督局,他的工作是監測當地環境、做好環保監督。
污染侵襲全球,城市間潛伏着數不清的異動。随着污染面積擴大,越來越多張牙舞爪的怪物出現在街頭,越來越多普通人被感染,間接變成怪物……衛保局和衛督局的職責就是消滅污染物,淨化環境。
衛督局負責監察,衛保局負責行動,衛保局的行動科,是集中了無數異能者的秘密組織,專門對付異化的污染物……也是俞未燃之前的工作部門。
從衛保局到衛督局,俞未燃的待遇并沒有改善多少。他被分配到Z區,就是被邊緣化了。
污染程度低,對于他們來說不一定是好事。這意味着他們能發揮的作用很少,工作清閑的同時工資也很低,不受政府重視,當地居民也不在意。像今天這種講座,沒什麼人會感興趣,能有十幾位聽衆已經很好了。
他們作為政府部門,想在學校開個講座都特别困難。他們沒有資金,拿不出錢,硬生生被校方拖了三個月,從學期初拖到學期末,才達成一緻。
說話間,楚七言已經在圖書館門口逮到了俞未燃。
“燃哥!你怎麼在原地打轉啊!”
“……”
“走吧走吧,你跟我來!不遠,走過去就是了,哎不過我們也不用着急……”
走過了湖面上的橋,就到了對面的教學區。幾棟紅色大樓矗立在山林前,“新銳樓”三個大字闖入眼簾。
學校給他們提供的空教室在一樓走廊的盡頭。
“那間教室很大,能容下好幾百人……我坐在最後一排,都看不見講台上的字!”
俞未燃:“因為你弱視。”
楚七言:“嘿,那看來是我的問題!”
楚七言心虛地在他耳邊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
“裡面有空調,很涼快。”
“我們都布置好了,麥克風調試過了,PPT也打開了。”
“燃哥你待會上去直接講就好,我跟嚴八語給你拍照錄像。”
俞未燃進了教室,直接走上講台,将台下的光景一覽無遺。
二、四、六……有十三個人來了。
跟他預期中差不多。
楚七言默默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還剩十來個。
俞未燃半彎腰,湊近麥克風,非常官方地說了開場白:“大家好,我是衛督局的俞未燃,很高興各位同學能來參加今天的垃圾分類主題講座。”
他的聲音一響起,底下的學生都倏而擡起頭來。
他話音落下,學生們又都站了起來。
俞未燃一頓,問:“同學們有什麼問題嗎?”
那些學生紛紛把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書包裡。
有一個好心的學生告訴他:“不好意思,我們以為這是空教室,來這裡自習的。”
俞未燃:“……”
楚七言:“!”
完了,這下十幾個都沒有了。
果然,不到五分鐘,這些學生就窸窸窣窣地撤離得幹幹淨淨了。
“……”俞未燃臉上還挂着半風幹的微笑。
楚七言放下拍照的手機,兩步做三步走到俞未燃身邊,尴尬地笑了兩聲:“啊,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呢!”
俞未燃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從市中心來一趟這邊不容易。浪費他的時間和精力,他的眼神簡直想刀人。
楚七言觑着他的神色:“呃,那什麼,燃哥,你看,那——最後一排!不是還有一位同學沒走嗎?”
俞未燃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
是沒走。
在睡覺呢。
楚七言迅速蹦過去,将人搖醒,“同學!同學!”
他碰到對方露出小臂時,被凍得縮了一下。
楚七言揉揉手指,心裡啧啧,這教室的空調也太涼了吧,都給人凍成幹屍了!
好在這不是真的“幹屍”,他喊了幾聲,把人喊醒了。
那名學生緩慢地從桌面擡起了頭,額頭上多了個紅印。
這是……睡了多久啊。
學生睡眼惺忪,那雙淺色瞳孔順着聲響,第一時間看向了他,目光逐漸聚攏。
楚七言亮出了他的燦爛笑容,“你……”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學生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低沉溫潤的嗓音喊他:“小火。”
楚七言:“!!!”
這兩個字親昵又纏綿,他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火。
這個名字……
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确實是睡懵了。
那學生皺着眉頭,按了兩下太陽穴。在他錯愕的表情中,眼神迅速淡了下去:“抱歉,認錯人了。”
他松開楚七言的手,“他很少像你這麼笑。”
看這名學生的眼神已經完全清醒了,他擡眼看向了前方——楚七言的身後。
楚七言似有所覺,機械般地扭過頭,感覺自己的脖子發出了錯位的咔吱聲。
他看見站在講台上挺拔的身影,變得十分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