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倒計時一分一秒刷新,像記憶的沙漏在流散。
浴室裡傳出淅瀝水聲,半透明的玻璃窗倒影出一個健碩的身影,即使隔着玻璃門闆,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荷爾蒙氣息。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在過去,在夢裡。
“俞隊。”
平靜的聲音打斷了俞未燃的放空。門外有人輕敲了兩下門。
倒計時三分鐘。
俞未燃放下手機,起身去開門,看見周三朋站在門外,一隻手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有蘋果桃子西瓜和芒果,每一片幾乎都是同樣的大小,分門别類,擺放非常齊整,堪稱藝術品。他另一隻手拿着一瓶小酒,小巧精美,看起來價格不菲,應該是某人的珍藏。
“你怎麼來了?”俞未燃問。
周三朋今天淩晨才回來,這幾天在外晝夜颠倒,剛剛在休息,被樓上樓下幾個人吵醒了,俞未燃還以為他會回去繼續補覺。
因為洛為澈在裡面,俞未燃沒讓他進門。周三朋也沒有進去坐坐的打算,遞了遞手裡的東西說:“一清二白的賠禮。”
俞未燃一眼就能看出來,水果是孫二白的傑作,典型的強迫症手法,那瓶酒則是燕一清那個風流不拘的酒鬼的。
“怎麼是你替他們跑腿?”一清二白不合已久,俞未燃這麼多年收到了數不清的賠禮。有些人就是天生氣場不合,甯願賠禮道歉,也要大鬧一場,這屋裡誰都攔不住。
周三朋用平靜的語氣說:“因為我剛才去給他們派了幾個活,他們就是閑得慌,所以吵個不停。”
俞未燃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于是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
周三朋是支隊副隊長,兩人話都不多,但俞未燃是冷淡,周三朋是穩重,對外周三朋負責上傳下達、聯絡和監察,對内他紀律嚴明,把隊員管得服服帖帖。誰都清楚,他嘴裡說的“幾個活”能把人累得三天三夜沒覺睡。
“九全沒事吧?”俞未燃又問。
周三朋淡定地說:“有黎四友在,不會有事。”
俞未燃嗯了一聲,接過了果盤和酒瓶。他聽見周三朋問:“今天下午出什麼事了嗎?”
周三朋行事風格簡潔利落,從不多說一句廢話,是個非常适合聊工作的夥伴。支隊裡所有人中,俞未燃跟他認識最久。以前他們都是衛保局的人,在洛為澈手下工作,算是不遠不近的同事。他們都比較寡言,所以沒怎麼說過話,但見面都會微微點頭問好。三年前他決定離開衛保局,完全沒想過周三朋會主動提出跟他走。
在一起工作幾年,他們已經成了很有默契的搭檔。周三朋下午得知事情不對,就第一時間給他發了消息。
俞未燃把今天的情況大概跟他說了一遍,讓他先去查一查4區的情況。目前情況看來,這種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聊完這件事後,周三朋還沒走。
俞未燃問:“還有什麼事嗎?”
周三朋沒扭捏,開門見山地問:“你帶回來的那個人是洛為澈嗎?”
周三朋心細且缜密,他認識洛為澈,俞未燃知道瞞不過他。
他還是這裡唯一一個知道他和洛為澈關系的人。當年還在衛保局的時候,洛為澈是大隊長,俞未燃是他隊裡的下屬,兩人沒有公開關系,但洛為澈也沒有刻意掩飾他的感情。有一次他們回去,正好撞到了周三朋,雖然彼此都沒有明說,但他應該看出來了。
周三朋問起,俞未燃并不意外,也沒替洛為澈隐瞞,語氣如常:“你可以自己去問他。”
“以我跟洛隊的交情,大概他不會告訴我。”
“嗯。”俞未燃坦誠地說,“這是他的事情,我無法替他做決定。”
聰明人聊天不用說得太直白,他知道周三朋能明白他的意思。
周三朋頓了頓,又問起:“你們……”
俞未燃搖了搖頭。
周三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說:“好,我知道了。”
“滴滴滴滴滴——”
倒計時結束,鬧鐘響了。
洛為澈大邁步從浴室裡出來,還喊了一嗓子:“我出來了——是不是很準時?”
他見卧室裡沒人,左顧右盼,才在門口處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俞未燃聽見腳步聲,就知道是誰來了。
洛為澈換上了他給的純白色長袖棉睡衣,衣服确實偏小,貼身勾勒出緊實的肌肉,褲腿太短,還露出一截腳踝。他頭發沒吹幹,往後撇了個背頭,襯得五官更立挺,混血感更強了。
周三朋聽到響動,目光越過俞未燃往後看。
洛為澈也看見了他,但一點沒慌,目光坦蕩得仿佛下午求人保密的不是他。
洛為澈剛從浴室出來,一身濕漉漉水汽,裹着俞未燃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大喇喇走到他身後,幾乎要貼上他的後背。他往前彎腰,探出一個腦袋,快要搭在俞未燃肩膀上,卻又懸空了一小短距離,沒真靠上去。
“喲,還有水果?你們衛督局待遇這麼好?我以前怎麼沒感受到?”
俞未燃拍開他蠢蠢欲動的手,“給我的。”
洛為澈眉頭輕挑,“原來隊長才配有水果嗎?隊員想蹭一口都不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