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妨礙仙都衛們盯着看——樓尋常年在他們面前覆面，仙都衛面上不說，心裡已經對樓尋真容好奇得牙癢癢。

此時此刻得見五官，一時都顧不上被突然傳送的事情了，四個不知實情的仙都衛瞬間争先恐後湊到樓尋跟前，圍着樓尋左看右看，嘴裡還唧唧歪歪。

“統領這是你真容嗎？你長得這樣好看啊？”

“所以被燒傷的臉其實是幻化的樣子，為什麼要幻化成那樣啊？這樣不挺好看的嗎？”

“說起來統領你也不喜歡重氏女，這些年可否有心儀婚——”

越說越大膽了！何天涯不久前焚心的焦慮一下被副使責任心踢飛，撐起身子就三步并一步沖過去，一手兩個薅住他們後衣領退後！

“有沒有紀律！？”他先一人一手錘教訓仙都衛下屬，旋即光速變臉對樓尋道：“我已經安排好仙舟上的仙都衛延遲降落，不知統領，我們現在是要……”

樓尋沒跟他們計較，隻是抱着胳膊，輕輕朝遠處花樓牌匾擡首。

仙都衛順着看去——

金碧輝煌閃爍在破落漆黑中，繁花緊簇的牌匾中三個大字格外明顯。

醉花樓。

*

仙都衛所有下屬裡，樓尋對何天涯了解最深。他自從在徐月生那裡認祖歸宗，何天涯就被派到他身邊當副使，迄今七年，樓尋沒見過比何天涯處理事情還完善的人，也沒見過比何天涯更會鑽牛角尖的人。

他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在徐月生身邊長出這種死腦經的，周全同時還愚忠愛鑽牛角尖，一旦認定主人處于劣勢，何天涯就會開始焦慮，認為是自己失職愚蠢緻使境況如此，焦慮過頭甚至會因此幹涉樓尋的決策。

飛舟上樓尋聽個音就知道何天涯要唱什麼曲，所以幹脆不等他說完，直接傳送下凡，同時還考慮了意外情況，随手抓了幾個屬下一起下來探訪凡間，了解信仰實情。

仙都衛七年在九重天和凡間兩頭走，各個世家的家族秘辛在組織中都不是什麼秘密，哪能不知道醉花樓是什麼地方。衆人一見這遠近聞名的碧柳銷金窟，就知道此行目的，根本不用樓尋多說。

何天涯望着樓尋，表情感念裡帶着愧疚，愧疚裡又帶着為難，“多謝統領，但……”

“我其實之前想過派你們調查，”樓尋理着衣袖打斷他，“隻是仙都衛事情太多，人手不夠，就一直擱置到現在，并非刻意為誰。”

“屬，屬下明白，”何天涯唯唯諾諾點頭，“但是統，不是，屬下實在是做不了這個。”

他拉起自己比周身人華麗繁複許多倍的衣袍，手足無措地朝樓尋走了兩步，僅僅兩步還踩自己一腳，被身邊仙都衛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沒趔趄摔倒。

樓尋見狀意外，“你不是九重天長大的？徐月生不會沒教過你禮儀。”

何天涯欲哭無淚，“屬下在上神身邊一貫散養，世家禮儀一向是馬馬虎虎，而且屬下怎麼可以走您前面，扮作您的主子呢。統領，您别為難我了……”

主要原因應該是後者。樓尋看何天涯又要回到焦慮狀态，便不再強求，看向其他人，另外幾個仙都衛避之不及，全都把頭搖成撥浪鼓。

那沒辦法了，自己上嗎？樓尋回想了一下地下城時蕭長宣的樣子，又覺得實在裝不了一點，他跟面前幾個仙都衛相觑幾秒，終于承認和平僞裝這種方式對慣性暴力的仙都衛來說實在太過理想。

“算了，暗中潛入。”說着，樓尋身上靈光旋風般裹過，眨眼就換了一套黑衣勁裝，“不能見血。”

這套流程仙都衛熟，當即全部就位，三個仙都衛前往探路，何天涯進行總調度。陸吾全屏系統啟動，醉花樓模型半炷香都不到就出現在樓尋眼前。

他一個閃身便順着摸入樓中，陸吾系統裡模型外部全部點亮，仙都衛蹤迹被标記成顔色不同的線，逐漸朝裡精細延伸，緊接着數個紅點标記出現——這些紅點都是避不開的醉花樓監控和守衛，遇見隻能繞道。

四條線路，三條線路被紅點不斷攔截，最後隻有一條成功抵達樓心，仙都衛們反應很快，當即換道。

兩分鐘後，仙都衛們成功在醉花樓最底部中心位置會合。

他們木闆不斷漏下細碎沙石，不斷傳來悶躁的喧嚷和雜亂腳步聲，彰顯着此時此刻醉花樓的沸反盈天。

樓尋打開陸吾，開啟隊内通訊頻道。

【歡迎使用陸吾系統，天之九部，吾肩得之】

【您已進入仙都衛内部加密通訊】

【統領徐銀：升仙台将近，醉花樓内必定開了賭局，找骰聲和賭号，我們速戰速……】

【副使何天涯：統領。】

樓尋停住腳步，一衆仙都衛朝何天涯看去，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落後一段距離，正站在黑暗處，兩指按耳，像是在借法陣仔細聆聽着什麼。

【仙都衛：副使？】

何天涯沒有回答，昏暗裡陸吾系統熒藍光芒落在他眉目，映明他凝重到仿佛滴水的神色。他蹙着眉站在原地好一會，确認自己确實沒聽錯後，才驚疑不定朝樓尋看來。

【統領，是胞姐……】

樓尋腦袋倏然咚的一聲，像是有人平地炸了聲驚雷，都聽不清自己的聲音，【什麼？】

【胞姐，】何天涯同樣不可置信，【何芳草，我剛剛聽見了她的聲音，就在這上面。】

他指了指頭頂漆黑的地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