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你對半間的第一印象絕對算不上好。

幾年前，你的‘事業’還隻是剛剛起步。

大多數時候你隻是沉默地走流程，從老闆那裡接任務、完成任務、拿錢走人。

在某一次來到那家熟悉的酒吧，在門口的垃圾箱徘徊着一隻瘦骨嶙峋的貓咪，棕黃色的皮膚上髒兮兮，皮毛上還有着脫落的斑點，看起來像是有着貓藓或者其他傳染病。

但是它的腳步依舊和其他貓咪一樣輕盈，不見頹勢。

它蹲在臭氣熏天的垃圾桶邊緣，腦袋伸進去尋找自己的晚飯。

你走進巷子裡，看見這隻髒兮兮的流浪貓，學了一聲貓叫。

那隻貓咪像是聽見了聲音，從垃圾桶上跳下來，站在垃圾桶邊上，朝你搖尾巴。

你慢吞吞地靠進，貓沒有任何要逃走的趨勢，可能是之前那幾次的喂貓拉進了它和你之間的關系。

你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幹淨的紙碗，又往碗裡放了些被打碎的肉泥和貓糧，最後朝碗裡倒了半瓶幹淨的礦泉水。

泥狀的食物裡含着固态的圓粒貓糧，還混着水。

賣相屬實不太好。

但貓湊前來聞聞後，确認這是食物就開心地吃起來。

你蹲在旁邊，安靜地看着貓咪吃東西，耳邊是貓咪吧唧嘴的聲音。蹲在原地看了有一會，等貓咪從碗裡擡起頭時。

你離開了原地，推開酒吧的門。

每次推開門的過程是艱澀的，所以你總是會在心裡想着，這門裡面是放了什麼呢？

防彈的材料、藏起來的火藥、還是像你看的電影裡的那種高科技制品。

不過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你也很清楚，可是有時候腦袋裡就是會蹦出些奇怪又令人發笑的想法。

但是在某一次，你不知道自己是否出于好奇還是想要得到一個答案阻止自己的奇思妙想。

于是問老闆。

“門為什麼推起來那麼重？是有什麼東西嗎？”

酒保聽到後，臉上帶着些淡淡的驚訝，好似也有人問過這種問題。

“不，隻是門栓葉老化，推起來阻塞感比較重。”

“這樣啊。”你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對這答案波瀾不驚。

“要點些什麼？”說完，酒保像是想起什麼一樣，警覺地提醒。

“我們這裡是酒吧，隻提供酒水。”

“龍舌蘭日常，還有菠蘿炒飯。”你像是沒聽懂暗示一樣依舊說出點餐。

“……我這裡可不是家庭餐廳。”酒保咬牙切齒。

你點頭，神色誠懇：“謝謝，就這些。”

“……我真是敗給你了。”酒保歎了口氣，“最後一次。”

你坐在吧台前，百無聊賴地翻着酒保剛剛遞過來新上的點單本。

這是僞裝成點單本的任務闆。上面寫了一些特殊的黑話，隻有懂行的人才能看懂。

你看似随意地勾畫了幾個項目，然後把點單本還給酒保。

酒保看了眼你做出的選擇，沒說什麼，隻是從門後取出幾個信封放在桌子上。

你拆開封口後閱讀完裡面的信息，紙張疊好後裝回信封裡，被你放進衣服夾層的口袋裡。

不一會兒，酒保把你的炒飯端上來了。金黃色的飯粒香甜可口，搭配上被煮的軟懦的水果，煮熟了的水果甜味更加明顯。

一口下去，都是幸福的味道。

可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旦那，原來酒吧還賣炒飯嗎？給我也來一份。”

“去去去，少給我搗亂。”酒保揮手打發。

你停下手裡的動作，微微把頭偏過去，用餘光小心地觀察對方。

栗子頭的瘦高個少年，身高發育過于良好，遠超日本平均男性的優秀高度讓你在心裡默默的留意了這一點，和身高相比，骨頭上隻附着着一層薄薄的肌肉，過于瘦長的四肢使他看起來像是隻竹節蟲。

他舉起手點單，你注意到手背上面是漢字紋身，“罪”與“罰”。

這紋身使你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陀氏所處于“沒落的19世紀”，那時段充斥着殺戮和暴力的革命，或是犯罪、堕落、偷盜和一切罪惡的淵源。

人們懷疑一切定論、天生貴賤、王權，甚至是信仰。尼采言“上帝已死”，宣告理性時代的總結，人們從上帝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獲得了絕對的自由，但同時也陷入了虛無的深淵。

其中的主角拉斯柯爾尼克夫，正是身處于這堕落世代的一員，具有典型的雙重人格傾向。

“非凡人格”殘酷、麻木不仁到了毫無人性的程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即“罪”，可是“平凡人格”卻由此受到來自良心的責問，即“罰”。

“非凡人格”殺人的罪纏繞着他，可“平凡人格”卻感到無比痛苦，由此感到戰栗和恐懼。

自我的罪和自我的罰，差點使拉斯科爾尼克夫陷入虛無的絕望和自我毀滅，最後來自信仰救贖了拉斯科爾尼克夫。

你閱讀完那本書後，由于主角和你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對此感到疑惑。

在你剛剛開啟職業那一段時間，你也曾經陷入過一段有關自我的思考。

即已經轉化為殺人鬼的你是否還算是之前的你，你所犯下的罪是否是“你”犯下的罪，還是被扭曲成怪物的你犯下罪行。

拉斯柯爾尼克夫被純潔的信仰拯救，你又會被什麼拯救嗎？

換句話說，随着時間的推移，被殺人鬼完全同化的你，是否還能算是原來的你呢？

如果殺人鬼這條路是通往地獄的小徑，那你又該何去何從？

你想起消極對待遊戲的“懲罰”和逐漸消失的“人性”。

看着光屏上的被填滿的任務進度條，你垂下眼眸，陷入一種陰謀論的思考中。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獲得了強大的甚至于超越自然的力量，真的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如果有一天任務條被填滿，你的身上會發生什麼“超自然”的事情嗎？

比如你一直猜測的結果……“通關”。

至于通關後你是否能夠回到原本的世界還是繼續留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