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昔輕輕笑了,五公主大費周章演了這出戲,原來是為了這個。
“不是小臣忤逆,而是翰林院早就立下了規矩,翰林學士的畫作,不能随便贈與他人。不然就是壞了翰林的規矩。”
“自诩清高!”五公主嘟嘟囔囔道,“不就是一幅破畫嗎?藏着掩着的幹什麼?”
谌昔搖搖頭:“公主不知,不是翰林學士自诩清高,而是從前有學士向權貴富商售賣畫作,一味貪圖富貴,導緻翰林門風破敗。因此掌院先生才立下這樣的規矩,不得讓學士為權貴富商作畫。”
五公主聞言鼓起臉來:“那權貴富商又做錯了什麼,不過是要求得一幅好畫罷了。你們書畫院有最好的畫師,卻不讓畫作流通,豈不是孤芳自賞?”
谌昔笑了笑:“公主若是真的愛畫,何不到典藏的書畫庫來看看,這裡有古今最好的畫作。”
五公主沒有接話,心裡想:本公主并不愛畫,不過是愛财罷了。
“就算以本公主的身份的地位,命令你為我作一幅畫,你也不願意?”
谌昔搖了搖頭。
“假清高!”五公主說道,“明明你也給君父畫了《山河入夢圖》!一面說着不為權貴富商作畫,一面卻以畫求得殷王恩寵!沽名釣譽!”
谌昔淡淡地笑了:“我并非為殷王作畫,是為了邊關四郡的百姓。”
五公主撇嘴翻了一個白眼:“我才不信,漂亮話誰不會說呀。”
谌昔并不愠怒,隻是微笑着說:“随你。”
這時,念玉将剛剛沏好的茶端過來了,取來一個極其漂亮的雕花琉璃杯來,倒上茶水,用盤子托着端到谌昔身邊。
谌昔剛伸出手來捧琉璃杯,就被熾熱的溫度燙到了,原來這琉璃杯不隔熱。
一不小心,杯子連同茶水“砰”的一聲打落在地上,銀花四濺。
随同琉璃杯破碎的響聲,還有一聲尖銳的叫聲:“啊——”
谌昔循聲看去,隻見五公主滿臉淚水縱橫,用手捂着左邊的眼睛。
在場的衆人全都吓了一跳,連忙跑上前來圍在五公主身邊。
谌昔扶着五公主,輕輕握着她的手緩緩移開,看見她睜大的左眼泛着盈盈的淚花時,谌昔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好眼睛沒事。
隻可惜,琉璃杯的碎片射到左眼邊的皮膚,淋淋流着血。
谌昔湊到她跟前,輕輕吹着她的傷口,将那極細小的碎片吹落,然後掏出手帕仔細為她擦拭傷口。
五公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用手捶打着谌昔:“你好大的膽子,都怪你!”
旁邊的宮人,有的跑去傳喚太醫,有的去拿膏藥,有的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公主,别打。”谌昔摁住她的拳頭,極其認真地說,“還沒擦完呢。”
五公主鼻子一酸,哭得更厲害了,帶着哭腔說:“你這個逆臣!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隻顧着擦!你還沒給我磕頭道歉!”
谌昔好不容易用手帕将她眼角的血擦幹,才發現她已經哭成花貓。
谌昔看着血迹斑斑的手帕,猶豫了一會,擡起衣袖來,“隻能用衣袖給你擦眼淚了,公主勿怪。”
五公主原本還在哇哇大哭,見到谌昔用衣袖給自己擦眼淚,竟然愣住了,抽噎着,用淚光盈盈的眼睛看他。
“一會就好了。”谌昔輕聲說着,将她哭紅的臉輕輕擦拭。
極其認真,極其耐心,極其溫柔。
五公主看着他的臉,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臉不由得更紅了。
這時,幾個宮人簇擁着太醫急匆匆地趕來了。太醫給公主檢查傷口,上藥、包紮,很快就處理好了。
“公主不必擔心,傷口很小,也不深,過幾天就會愈合了。”太醫寬慰着。
五公主哭紅的眼睛就像爛掉的桃子,她帶着哭腔說:“會不會留疤?疤痕多久會消掉。”
太醫想了一會,說:“最多一個月。”
五公主突然“哇”地一聲又哭起來:“那這一個月怎麼辦?我要怎麼見人啊!完了完了!”
谌昔在一旁小小聲說:“就算是留疤,也隻有毫厘大小,不易察覺的。”
這句話被五公主聽到,她更是嚎啕大哭,指着谌昔說:“你這個逆臣,你好意思說!要是這疤痕消不掉,我要砍了你的腦袋當花瓶!”
太醫勸到:“公主切莫動氣,不然傷口要裂開的!後面的日子,要保持身心愉悅,好好休息,忌腥辣寒苦。”
念玉拉着公主的手說:“太醫說得對,公主,這花園風寒,我們先回房休息吧。”
五公主點點頭,然後指着谌昔說:“逆臣,你還沒給我賠禮道歉呢。”
谌昔聞言,提起蔽膝,跪到公主跟前來,認真地說:“谌昔錯了,給公主賠不是,即便是将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谌昔也沒有什麼怨言了。”
“又在胡說八道,”五公主滿是淚痕的蒼白臉上突然綻開笑容,“誰要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了。”
她伸出兩隻手來,很自然地摟住了谌昔:“喂,逆臣,抱我回房裡歇息吧。”
谌昔沒有多想,抱起五公主。念玉在前面指路:“谌大人,往這邊走。”
五公主躲在谌昔懷裡,忽地笑笑說:“現在可以答應我了嗎?”
“答應,什麼都答應你。”谌昔心中愧疚萬分,一味地說。
“毫無原則!”五公主撇撇嘴,“你都還沒問要你答應什麼呢!”
谌昔恍然大悟,也反應過來自己答應得有些莽撞了,但一言既出,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答應你什麼都行,”他無奈地笑笑說:“隻求公主不要再哭了,小臣可沒有手給你擦眼淚了。”
五公主偷偷地笑了,摟緊他的脖子,将臉埋到他胸前,蹭了蹭。
“那蹭你衣服上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