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全都要嗎?”
谌昔握着狼毫,面對着案上堆積的畫卷,面露難色。
“既不讓你為我作畫了,就落個款的功夫,也耗不了多少時辰,自然是全都要的。”
五公主展開一幅又一幅畫卷來,湊到谌昔面前,“這是我去年畫的《荷梅交輝圖》,這是《雪夜圖》,這是……”
谌昔皺着眉頭,将她展開的畫一一看了,搖了搖頭,似乎是看見了什麼慘絕人寰的東西。
他終于忍不住對五公主作揖道:“公主,不是微臣要忤逆您的意思,隻是……這些畫,谌昔真的不能落款……”
“大膽逆臣,你又要幹什麼?”五公主氣得把手中畫卷擲到他身上,蛾眉急蹙。
“是你口口聲聲說翰林學士不能随意為權貴富商作畫,我也不為難你了,隻讓你落個款的功夫,你還不答應!”公主跺着腳,裝作欲哭之狀,“你還說什麼都答應我呢!原來是騙我的!”
“公主休怒……”谌昔一臉為難,有點委屈地說,“您看這副《荷梅交輝圖》,且不說筆法拙劣,着色……”
見到五公主的怒顔,谌昔立馬把後半截話咽下去,重新說道:“這圖裡畫了荷花和梅花,就是違背了常識。荷花開于暑熱,梅花開于嚴寒,怎能畫到一起去呢?”
“怎麼就不行了,都是好看的花,畫到一起就是百花譜了。”五公主瞪了他一眼。
谌昔被嗆得不能言語,将目光放到另一幅《雪夜圖》上。
沉默了半晌,谌昔終于忍不住了,指着畫卷上用筆粗糙的圖案問道:“恕臣鬥膽一問,這《雪夜圖》中為何在大雪中畫了這許多貓呢?”
“這些是野兔,”公主指着畫卷,饒有興緻地說,“你看這是兔耳朵,這是兔尾巴。”
“那……既然地上都是積雪,為何屋頂和樹上全都沒有呢?”谌昔追問道。
公主這才想起來自己作畫的時候并未想到這一層,是自己疏忽了,但嘴上卻說:“那是你不懂我的用意,前夜大風将屋頂和樹上的積雪都刮走了!所以這圖原本叫做《雪夜大風圖》的。”
“這……”谌昔沉默了。
“你這逆臣,愣着幹嘛,還不快快起筆!”公主不耐煩地催促到。
“不行不行,”谌昔搖搖頭,“微臣斷斷不能落款的,不然我的名聲……”
五公主白了他一眼:“你方才答應得信誓旦旦,如今要反悔,可不是君子所為。更何況,你說自己‘蝸角虛名’,難道還舍不得了?”
這下谌昔無話可說了。
這滿案的畫卷,皆是五公主随意的習作,筆法幼稚拙劣,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谌昔對着五公主紅腫的眼睛和她的“傑作”沉默了片刻,然後歎了口氣說:“也罷也罷,若能讨得公主歡心,不要這虛名也罷。”
五公主果然揚起嘴角笑了,站在一旁看谌昔題字落款,調侃道:“君子谌昔,真是個不守原則的人呐,之前還大義凜然地說‘臣不畫’呢,現在說什麼‘若能讨得公主歡心,不要這虛名也罷’,真替你害臊啊!”
谌昔聞言紅了臉,自覺羞愧難當,說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臣不過是履行諾言罷了。”
公主展卷欣賞着谌昔飄逸出塵的筆迹,狡黠一笑說:“你不問我要如何處置這些東西嗎?”
谌昔将最後一幅畫的字題完,利落收筆,回身看向公主。
未等谌昔開口,公主便吐了舌頭說:“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