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點也不喜歡谌昔!”
“我也一點都不想嫁給這個書呆子!”
“當初不過是我們将玩笑開大了,迫于形勢才讓父王賜婚的!”
“我比他更想退婚呢!”
“我超級讨厭他的!”
五公主站在山崖邊,朝着戈壁灘一聲一聲大喊。
沮長離在她身後,無奈地說道:“既然不成眷屬,各自安好,公主也不能詛咒人家啊!”
“我哪裡詛咒他了?”五公主一臉無辜,“是他要讓自己兒子去做和尚的,做和尚哪有不寂寞的!”
沮長離沒法反駁,隻得說:“谌将軍絕對沒有瞧不起公主的意思,我知道他拒絕這門親事,是有難言之隐的。”
“有什麼難言之隐,我也不在乎!”五公主朝山崖下丢了一塊大石頭,朝空中大喊,“我隻知道我自由了!”
說完,五公主很解氣般,叉着腰回過身來,對沮長離說:“既然糧草也押送到邊關,任務也算完成了,舅舅,我們明天回京師吧。”
沮長離苦笑着說:“來的時候不是還說難得來邊關一趟,要玩個痛快嗎?”
五公主氣得臉都綠了,咬牙切齒地說:“都怪他們,壞了本公主的好興緻!”
“公主遠道而來,可别急着走呀!這邊關風光極好,山林裡有松鼠野鹿、奇花異草,這裡的甜瓜、蜜棗、山梅、靈參,全都是京師沒有的寶貝。”
但見谌爍梳着高馬尾,爽朗地走了過來:“如公主不嫌棄,末将可以帶公主在饒中,甚至關漠、連城等地遊玩,隻要公主喜歡。”
公主打量了一下他,說道:“谌昔當不了我的驸馬,你也别打這個主意了。”
谌爍笑了:“公主多心了,公主遠道而來,末将不過是要盡待客之道罷了。”
五公主睨着谌爍看了一會,心想:有這樣一個年輕俊俏的少年将軍陪着去玩,也不賴嘛!
于是她笑嘻嘻地說:“那好!我們明日去山林裡抓松鼠玩吧!”
說完,又問沮長離:“舅舅你去不去?”
沮長離本不願意去,但是見到五公主被拒婚之後心情煩悶,這時難得開心,又擔心她在山林裡遇到危險,便也笑着答應了。
-
營帳裡,谌将軍借着燭光讀兵書,漫不經心地問身旁的兒子:“現在離院試還有多久?”
“還有三個月。”
院試,是翰林院三年一次的大考,前三十名的翰林院學士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挑選六部中正三品的官職。翰林院學士,聽起來名聲響亮,但卻是無秩品的,因此天下學士,無不發奮苦讀,就為了通過院考,進入六部,實現飛黃騰達的美夢。
“吏部是六部之首,你去那裡吧。”
谌将軍語氣平淡,言辭卻不容分說。
谌昔峰眉擰成麻繩,他猶豫着說道:“可是,孩兒想去兵部。”
“兵部?”谌将軍嘲弄地笑笑,“你讀過哪些兵書?對用兵之道、殺敵之策,又知道多少?”
谌昔沉默了半晌,擡起頭說:“《孫子》《孫膑》《六韬》《吳子》《太白陰經》……凡是父親您所能說出的兵書,孩兒都讀過不下三遍了。”
“那你是否親自上過戰場?是否殺過敵人?是否有萬夫不當之勇?”谌豫言辭咄咄逼人。
“全都沒有……”谌昔搖搖頭:“可是,如今的兵部尚書、兵部侍郎,有幾位是真的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
“所以這些人,根本不配進入兵部。”谌将軍幽幽地說。
谌昔咬着牙說:“可我配。”
谌将軍歎了一口氣:“昔兒,兵部如今被太師黨把控,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不适合你。去吏部,吏部尚書王植是我的好友,他會保護你。”
“可是,為什麼我要按照您給我的路去走?”
谌昔昂起頭看自己的父親,燭火明滅,映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眸中淚光盈盈。
“自兒時起,昔兒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随着父親的旨意,從未有半點違逆,無論是學詩作畫,還是進入翰林院,再是您要求的去吏部……可是父親從來沒問過昔兒到底喜不喜歡。”
“學詩作畫,你不喜歡?進入翰林院,你不喜歡?”谌将軍逼問道。
“可是,昔兒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吏部,更從來不信神佛,不願誦經念佛,皈依佛門。”
谌昔言語铿锵,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原來,你是因為今日的事怨恨我……”谌将軍說,“可你也對我說了,你并沒有要娶公主的意思,當初向殷王請求賜婚,是被逼無奈、騎虎難下。”
谌昔搖搖頭:“父親,這是兩碼事!”
“讓你皈依佛門,是為了退婚的權宜之計,天子一言九鼎,假若不用這樣的借口,你很難全身而退。何況皈依佛門,心靜即可,并不是得剃度出家。朝中多少官吏是帶發修行的?”
“孩兒不是這個意思!”谌昔歎了一口氣,無力地笑了,“父親,您還是沒明白。”
谌豫看着自己倔強的孩子,沉默了。
“無論是成親還是退婚,無論是去吏部還是兵部,無論是做芸芸衆生還是遁入紅塵,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事,這都隻能由我一個人來做。”谌昔的目光異常堅定。
谌豫聞言久久不語,過了好一會,他才說:“昔兒,你長大了。隻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承受的。”
“父親既然說昔兒長大了,那又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承受的?”
“你沒有踏過血海屍山,沒有軀殘體破、九死一生,也沒有經曆過切膚之痛、生離死别……這世間的難題,我不想抛給你。”
谌将軍将目光輕輕安放在自己孩子身上,語氣突然變得溫柔無比:
“我是一個戍守邊關、抵禦敵軍的戰士,本就是将性命懸到刀槍馬背上的人,我活在這世間的日子,每一日都是賺來的,所以但凡我能活一日,便不要你沾染到這世間的蠅營狗苟,也不要你經曆生離死别、感受恩怨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