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長江商會的車。季從雲勾着頭縮在商務車的後座裡,盡管車窗兩面都是防窺玻璃,他還是小心地額頭抵着駕駛座的椅子,盡可能地不讓人看見。
葉淨月關上車門,看到季從雲手中端着的電腦,低聲問:“怎麼了?你怎麼跑出來了?你不怕……”
季從雲打斷他:“你還記得景水村麼?”
景水村?回憶了一下,葉淨月有了點印象。那是幾個月前去查施燃老家時,那個坐落在堰江市郊偏遠村莊的名字就叫景水村——也就是施遠山殺死施燃母親的那個村子。
“是施遠山出什麼事兒了?”葉淨月問。
季從雲搖搖頭,将屏幕轉向葉淨月。駕駛座前的羅夏也扭過頭來,伸長了脖子湊過去看。
屏幕上是一張電子地圖,靠近堰江邊陲的一個公路旁邊閃爍着一個紅點。
“這是顧振東的車,”季從雲挪動鼠标,放大了紅點周圍的地圖,“我先前在他車底安了追蹤器。”
“振東集團的車?”羅夏的眉頭蹙了起來,顧振東跑到那荒野村落幹嘛?難不成他也和施遠山有什麼關系?羅夏滿臉疑惑之色。
“不是振東集團的車,這就是顧振東自己平時開的一輛車。”季從雲眉頭緊鎖着思忖了一刻,沉聲道:“他的車我還在江城療養院時就做了的手腳。不過……追蹤器已經快沒電了。”
聯想到那個女大學生施燃,顧振東極有可能在那個村落繼續收買“兔子”。羅夏不由得又憂心起來。
看來這一回,少不了得借助冷藤他們刑偵支隊的幫忙了。
羅夏:“那個網址上的交易數據更新了麼?”
“還沒有。”季從雲連連搖頭,長歎一口氣。
葉淨月看着面色沉重的二人,緊緊攥着口袋裡的手機,欲言又止。
“那看來咱們還有時間,我會盡快聯系冷藤,去查一下景水村。”羅夏側頭看了一眼愣神的葉淨月,推了推他的肩膀,“小葉,你看能不能讓長江商會的人先暗地裡調查一下,但别輕舉妄動。”
葉淨月回過神來,微微擡起頭,木然道:“啊,好。”
【江城别墅區】
細雨籠罩的夜色如水。新啟動不久的噴泉在夜晚被關停了,雨下的不大,池子裡微微漾着漣漪。庭院裡的才叫人擦幹淨的石凳上又積了雨水。
葉淨月擡頭看着昏暗的别墅,按下了門鎖悄聲走進院子裡,盡量不踩響聲控地燈。
一樓客廳裡隻有玄關處亮着一盞燈。葉淨月剛拿起遙控器想習慣性地打開所有燈,隐約看到沙發上身影,緩緩放下了手。
葉淨月走到沙發前,輕輕扯着少女身上覆蓋着的毛毯。
質地細膩而柔軟的法蘭絨毛毯覆着少女微微翕動的嘴唇。昏暗的燈光下,少女精緻的臉容被光影雕刻得更加棱角分明。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顫抖着。
隻是那張俊秀的臉哪怕在睡着時也緊繃着,英挺的眉毛微蹙,不知為何神色冷峻。
茶幾上散落着幾張畫,葉淨月剛想伸手去觸碰,俊美的少女睜開了眼睛。
“阿淨,我剛才……睡了很久嗎?”鐘一飒睜大了眼睛,緩緩坐起身,将雙腿從沙發移到地面上。
“有一會兒吧。”葉淨月倒了杯熱茶,遞給少女。他盡可能輕松地微笑着,問:“做夢了嗎?”
窗外傳來雨聲。雨又開始下大了。葉淨月從襯衣胸口的口袋裡拿出糖,剝開了精緻的玻璃紙,遞到鐘一飒眼前。“吃個糖吧。”
鐘一飒接過來含進嘴裡,還是那種糖,清甜中和了茶的苦澀。糖還帶着葉淨月胸口的餘溫。她擡起頭,看不清黑暗裡葉淨月的表情。
她細弱的聲線徐徐回響在偌大的客廳裡:“那警察後來,找你麻煩了?”
“沒事的,别多想。”葉淨月笑着搖搖頭。
雨敲着窗,簌簌地響。
“不早了,到樓上的房間休息吧。明天再畫畫。”葉淨月站起身來準備往玄關走。
他身後突然傳來少女的聲音,竟仿佛帶了哭腔:
“阿淨,你能再教我折一次紙飛機嗎?”
葉淨月站住了腳步,感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沉悶地讓他難受。
良久葉淨月轉過身,“好。”
黑暗裡,兩行淚無聲地從少女面無表情的臉上滑落。
【堰江市精神衛生中心】
羅夏頻頻看着表,手裡捏着的一沓病曆越握越緊。雖說昨夜下了雨,堰江五月底的天氣還是濕熱無比。再度看向窗外陰翳的天,羅夏終于忍不住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