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敏目光閃動幾下,随即扭頭都等着自己領導開口。
應戈瞬間就抓住了楚瑾話裡的不對,皺着眉頭問:“你說,省廳把這個案子給壓了下來。”
楚瑾點頭:“是,壓下來了,成立了專案組之後草草定案,後續也不允許翻案。”
按理來說,這在祖國邊境的省公安廳是對這類涉毒、持槍的案子特别重視,用盡各種手段也是要打擊到底的,結果現在卻草草結案,背後涉及到的勢力沒有收到任何的損害。
傅斯敏趁機打斷她們這看起來有些偏離目前案子的線索梳理,她雙手一攤道:“那你們不妨想一想,現在掌握到的一些線索和找到王思明的藏身之處有什麼關聯。”
她這一番話倒是給了楚瑾一些啟發,她偏過頭去問應戈:“鴿,你們給的情報說犯罪嫌疑人目前藏在哪裡?”
“瓊山。”
楚瑾細細咀嚼着這個地名,腦子裡靈光一亮:“兩年前的聯合緝毒行動就是在瓊山進行的,秦駭的制.毒廠房的遺址現在還在山卡拉裡頭呢!”
最終她們拿來從視偵主任那得來的實時無人機監察回放裡找到了藏在群山之中的用迷彩PVC布與鋼材建起的廠房,一望無際的密林裡十分突兀的一塊缺陷是兩年前行動中突發的連環爆炸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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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枝桠層層疊疊,陽光艱難地透過其中難得的空隙灑在地上形成一個又一個光斑。六月初夏的清晨,霧霭模糊了這片原始叢林,身着警服的偵查小隊就在其中前行,露珠在趁機為他們洗禮。
傅斯敏不知道是第幾次跺腳将爬上自己鞋子和褲腿的螞蟻給震落,她在再次被螞蟻包圍之前跑到自己領導身邊,擔憂道:“诶,鴿,要是叮出皮膚病了,看病費用刑偵支隊能報銷嗎?”
“你能不問這麼多奇奇怪怪的問題嗎?”應戈聞言回過頭有些無語地盯着她,“還有你能不能不要喊這個昵稱,我聽着有點起雞皮疙瘩。”
自從幾個小時前楚瑾不小心把應戈在大學時的昵稱給爆出來之後,傅斯敏逮到機會就對着她進行一頓黑曆史轟炸,原本這個昵稱隻是大學同學們調侃她每次出來約飯都以臨時有事的理由推掉——後續都會自己的請客補回來而取的。
“不行嗎?可是你微信名就叫鴿鴿啊。”傅斯敏的語氣聽起來是如此天真,但是臉上的笑容暴露了她此時的狀态。
應戈瞥了她一眼,笑道:“哦,冬至。”
說罷,她就感覺到身邊的人呼吸一滞,頓在了原地。
“你怎麼了?”應戈回過頭,見傅斯敏臉上的笑容都收了起來。她臉上沒有表情時看起來就十分地不耐煩,上揚但形狀和諧漂亮的眼睛顯得很有攻擊性。
她擡起頭對上應戈的目光,搖了搖頭,舉步跟上她。
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周遭人類造成的痕迹就越來越少,原先建造廠房走出來的土路兩年過去又重新長出了翠綠的草,覆蓋得讓人看不出原先的樣貌。
“應戈,我剛才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點。”傅斯敏與她并肩走着,頭也不會地說到。
應戈偏頭問:“什麼?”
“那個地方很适合作為一個狙擊點位,地勢高聳,易守難攻,還有天然的中矮植物遮擋。”傅斯敏擡手指了指對面的山頭。
偵查隊目前走的這條路旁邊是一條湍急的溪流,清澈的水流沖擊着淺淺的河道中的石頭,嘩嘩的水流聲在所有人耳畔萦繞。
應戈一挑眉,看着她沒有說話。
傅斯敏對着自己所指的地方笑了笑,聳聳肩:“按照我對于這種性格反常危險的反派角色的了解,他好像,不會這麼簡單地就把關鍵地方告訴我們。”
下一秒,砰!
一聲巨響在樹林山澗中爆開,撕破了空氣直直地打進了兩人面前的樹幹裡,響聲在山中盤旋回蕩,無數飛鳥受驚紛紛從枝頭飛走,撲打翅膀的聲音加入其中。
“隐蔽!”應戈大吼一聲,警員們立馬四散跑開,緊接着她就拽着傅斯敏的手臂往前跑。
槍響還在繼續,子彈一顆接着一顆被打進她們身後的土地裡。
廠房的輪廓在她們眼前越來越清晰,兩人穿越過前方毫無遮擋的平地沖進建築中。
刀鋒貼着應戈的耳朵就削了過去,傅斯敏擡腳一踹,襲擊者失去平衡噔噔噔退了好幾步。
“看起來我們還真是很有緣分,這麼快就又見面了。”阮遇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但手上的動作又是如此地反差,他操刀又逼近幾步。
他身上依舊穿着幾個小時前那件黑衣黑褲,隻不過裸露在黑色背心外的肩膀上打着繃帶,猩紅色的血微微滲透洇紅了最外層的紗布。
傅斯敏躲避不及,刀鋒劃着她的手臂就過去了,在空中飙出了一道血線。
應戈這回算是個好隊友了,擡起手臂就用人體最堅硬鋒利的肘尖狠狠砸向了阮遇的肋間,普通人被這麼一砸肯定是要蹲下身大嚎大叫,但這人面不改色,轉身在她下一次肘擊來臨時捏住應戈的小臂,手勁之大讓骨頭都發酸。
緊接着就用同樣的方式砸向了應戈的肩膀與下颚,在格鬥賽場上,連續肘擊兩次對手就能夠以一個十分痛苦的方式認輸了,但應戈不知道從哪裡爆發出的小宇宙使她猛地起身推開他。
身後的傅斯敏也攀上了他手上的肩膀,摁傷口時用的力氣讓阮遇渾身痛得一振,下一秒傅斯敏又卷上了他握刀的左手。
匕首哐當一聲摔在了地面上!
三人互相對視幾秒,電光火石間同時撲過去奪刀,在阮遇即将碰到刀片時應戈咬牙将那把刀推得更遠,刀鋒劃破手背頓時鮮血淋漓,匕首打着旋隐沒到角落的黑暗中。
傅斯敏趁機拽住阮遇的腿将他給拌下來,緊接着就起身纏住他的四肢,骨頭錯位時發出的聲響讓人聽得牙酸,糾纏着的兩人都是皺着眉互相較勁。
阮遇不甘示弱,在她的桎梏内拼盡全力用拳頭搗向女人柔軟的小腹,搶在十字固成型之前脫開。
1V2他依舊能夠接得遊刃有餘,他推着應戈到了牆邊,一拳一拳砸向她的臉和腹部,她咬牙用腦袋頂着他往前。傅斯敏摸到個空啤酒瓶,緊接着——哐啷!
玻璃碎片灑了阮遇滿身,布料被劃開,緊實的肌肉上細小的傷口往外淌着血。阮遇扭頭緊緊扯着她的手臂,對方重心不穩直接被他用一個完美的過肩摔倒地。
然後就隻聽見類似于易拉罐被打開時的聲音。
傅斯敏悶哼着從地上爬起來時看到面前的這一幕微微瞪大了雙眼。
阮遇手裡還握着把冒着硝煙的消.音.槍,而他腳邊的女人捂着側腹部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不好意思,我覺得時間已經夠長了,真正的遊戲應該要開始了。沒有說動刀動槍才傷感情的道理,好像我和你之間也沒什麼交情。”阮遇笑着看着她,随後舉步一步一步走向虛掩着的大門。
傅斯敏現在沒有辦法再沖出去和這人大幹一場,當下最緊急的是确認自己領導的情況。
“你中彈了?”她沖過去,見應戈沒有答話就強硬地拉開對方捂着傷口的手。
多年刀尖舔血的卧底生活早就造就她無論遇到怎樣大的事情都能保持鎮靜的心态,她短暫地思考了兩秒之後就起身拿過角落裡的那把匕首,三下五除二地将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脫下來用刀撕成布條。
“要是不想死就别動,我不保證我的手法會輕柔,暫時止住血就行了。”
應戈蒼白着臉,單手摟着傅斯敏的脖子,皺緊眉頭看着她給自己的兩處傷口都纏好。
漂浮在空中的灰塵在陽光的照耀下都鍍上了一層金子,刑警敏銳的洞察力和嗅覺讓她感知到了周遭環境的不對勁:“傅斯敏,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傅斯敏打結的動作一頓,整個人靜止幾秒後隻吝啬地吐出了兩個字:“汽油。”
話音剛落下,火光就蹭得四起,這裡到處都是易燃物,鋪滿木屑雜物的地面、随意堆在角落裡的紙箱、廢棄家具,頭頂PVC布燃燒起來散發出的氣味直撲人五髒六腑。
應戈耳鳴地不行,半人高的火牆撲了過來,世界在她眼前是熾熱的重影,模糊得就像走馬觀花。
與此同時,幾輛消防車與警車同時在清晨冷清的鄉道上風馳電擎,夏風将綠葉從枝頭吹落,卷入車底被碾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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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渾渾噩噩過去了多久,等到應戈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沒有灼熱的火焰,而是一間新的廠房,這裡的環境要比她和傅斯敏之前待的那一個幹淨很多。
天哪,我竟然沒死。應戈想着。
她嘗試着坐起來,卻被強烈的疼痛逼得無法動彈,扭過頭看見了面對着自己躺着的傅斯敏,
女人抱着手臂安靜地躺在一邊,原先身上那一件外套成了自己的繃帶,黑色吊帶略顯地單薄,手臂和肩膀上有一些擦傷的痕迹,滿頭黑發如海藻般在地面上散開,亦遮住了她大半絕色的容顔。
應戈咬牙與疼痛對抗,起身膝行過去将人拉起來,圈在臂彎裡輕輕晃着她并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傅斯敏醒醒,醒醒,傅斯敏……”
莫約過去了三分鐘傅斯敏才緩緩睜開眼,她下意識地就把人給推開,幹嘔了沒幾下就發現這間新廠房最大的華點。
見到她在自己面前愣了快一分鐘,應戈也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六目相對,王思明尴尬地朝着她們笑了笑。
周遭的氣氛瞬間變得十分微妙,兩個刑警竟然和自己滿世界抓的犯罪嫌疑人待在同一個“囚室”裡。
傅斯敏在意識到他是王思明之後瞬間就把臉給側了過去,隻留下男人盯着自己出神。
應戈盯着王思明臉上的表情,然後又把目光移到了傅斯敏臉上。
因為王思明看着她的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不好意思各位,我覺得我現在很有必要要打破懵圈的氛圍了。”一道低沉、穩重的男聲猝然出現在廠房之中,大家循聲望去隻看見挂在牆角的播音器與監控探頭。
似乎是感覺到了三人熾熱的目光,男聲卻沒有停止,繼續說了下去:“我很高興能夠齊聚在這裡,我是玄烨,我有一個構思了很久的遊戲想要和大家分享并實現。人在絕望時,道德感就會歸零,因此我很期待能夠看到這樣的景象。遊戲的規則很簡單,那就是在沒有食物與應用水且不知道時間的條件下,兩個人合作殺了另一個人,用在你們面前空地上的那把刀,注意是合作,然後活下來的兩人自然就能逃出生頭。”
傅斯敏與應戈順着他的話,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們與王思明之間的那塊空地,上面放着一把蝴.蝶.刀。
玄烨宣讀規則的時候聽起來他本人情緒穩定極了,甚至聽聲音能夠知道此刻是含笑的,像個溫暖能夠依靠的系統,但“玩家”卻并不覺得這很溫暖,反而在西南地區三十多度高溫的夏天裡都能感到手腳發冷。
“否則很遺憾,三個人,都得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