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在學校,所以應戈現在沒有給他拷上新款玫瑰金手铐,打算目送着小姑娘進校門後在她看不見的時刻給她的父親戴上。
前方白飛利的腳步一頓,小姑娘疑惑地擡頭望向他。
應戈眼皮跳了下。
突然!
白飛利從短幫皮靴裡抽出折疊刀,小刀嗖得彈出刀片,他就在這樣疑惑的目光之下,電光火石間猛地抓住白琳然的單薄的肩膀,不顧她急切喊痛的話語,就這麼硬生生地将刀片抵在了白琳然孱弱白皙的脖頸上。
美樂蒂書包被他随手一丢,在空中經過完美的抛物線,重重落在幾米之外的馬路牙子上,揚起灰塵。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在他們附近的人驚恐着變作受驚的兔子般跑開,值日老師們吼着叫孩子們趕緊進來,保安到了關鍵時刻竟然發現自己并不會使用手中威風凜凜的警棍。
白飛利說:“要我放了她,除非你們這些條子讓我走并留下車,不然我一刀割了她的脖子。”
應戈是那種在極大的壓力下都能保持驚人的冷靜的人,她面不改色地示意劉沛明去呼叫增援,随即一個人走近。
“别過來!”白飛利見狀大吼,揮舞着刀子。
白琳然的驚懼大哭在現場格外突出。
應戈雙手舉起,表示妥協,鎮靜道:“好好好,我不過去,白飛利你先把孩子放了,她總歸還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這麼做難道不知道會給她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嗎?不妨我們都平靜下來,好好談一談條件,可以嗎?”
白飛利看起來很激動,他迫切地想要逃離現在的狀況,刀片又緊貼了幾寸,大吼說:“你還沒搞清楚情況!你們沒有資格跟老子談條件!”
應戈的聲音也驟然增大幾個分貝:“那你先把孩子放了!我就隻要求你做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白飛利,我知道你讀了這麼多年書也明白事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要是真狠得下這個心就比畜生還惡毒!”
這個小學本來就在新城區主幹道附近,早高峰的車人流密集,此刻遠遠地已經聚集了一圈圍觀群衆在對着這裡探頭探腦了。
先一步到來的片警們已經幫着拉起了警戒線,并嘗試疏散他們。
擡頭往遠看能看到面前這幢教學樓窗戶前也有一群小腦袋,片刻後班主任走過,防盜窗後邊就拉起了嚴實的窗簾。
白飛利對她的話毫不在意,笑道:“畜生又怎麼樣,我怕啦,我怕我真進去我這一輩子就毀了!”
“你即将實施犯罪時想想‘怕’這個字,現在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早幹嘛去了?!難道被你蒙騙的陳迎、殺害的陳盼、被你挾持着的老婆女兒就是該死的嗎?!”
“閉嘴閉嘴閉嘴,你他媽真以為老子不會殺這丫頭片子啊!”
應戈态度軟下來,和劉沛明一起,對進行讨價還價又互罵的談判。
傅斯敏在一邊煩躁地掏出煙盒,她給自己點了支煙。
周遭的環境十分地嘈雜,身後的圍觀群衆窸窸窣窣的讨論聲,眼前則是應戈與白飛利不要嗓子般的對吼聲。
那白琳然在說什麼?
她哭啞喉嚨,在喊爸爸。
傅斯敏心裡壓着一團火,她越燒越旺,最終大罵一聲,将手中剛拆開沒多久隻抽了兩根的沉香狠狠摔到地上。
這邊動靜有些大,全場的目光都朝她看齊。
“白飛利,你聽聽她在喊什麼?她在喊你爸爸!”傅斯敏步履沉穩,穩穩走前,帶有她那十幾年艱苦歲月中淬煉出來的強大氣場,“你當初還不如直接射到紙上,為什麼要把她帶到世界上,還利用她做你東山再起的籌碼?”
白飛利橄榄般的喉結上下滑動幾下,望着她沒有說話。
傅斯敏抖了抖煙灰,嗤笑說:“是,白琳然是何春妍的孩子,跟你沒有半點關系,就算你真殺了她,痛得隻會是何春妍,你不會有任何的負擔的。你吃軟飯也不會好好吃,人家何家培養你、扶植你,你爸的還真的自己是個牛逼人物了,吃喝嫖賭抽樣樣不落,還裝得像個謙謙君子,把所有的指責都引到何春妍身上去。”
“哎喲,我就納悶了,怎麼好萊塢還沒給你頒個獎啊,演了快十年了你自己不會累嗎?”
應戈向她投來不贊許的眼神,甚至朝着她走過去,想讓她停嘴。
傅斯敏看起來好像不是意味地在指責白飛利,也想在對另一個人說着,她蹙眉抽完最後一口煙:“所以說嘛,殺孩子要趁早,出生前動手最好。白飛利,你這次是真要白費力了,自己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白飛利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是在品味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最終用激動、難以控制的情緒來表達自己的不相信。
眼瞧着白琳然白皙的脖頸已經緩緩淌下了猩紅鮮血,應戈對于這種窮兇極惡、負隅頑抗的歹徒隻能采取最後的措施。
這會何春妍不知道是從哪裡知道了消息,出現在了警戒線外邊,哭嚎着讓警察答應這人提出來的所有的條件。
小姑娘從喊爸爸轉變成了媽媽。
應戈與辦公室仨M組合商議了自己的計劃,想讓傅斯敏上前與白飛利演戲。
一是傅斯敏是社會刻闆印象中弱勢的女性,二是傅斯敏隻是普通年輕警員,看着就比老幹部愚蠢純粹些。
但傅斯敏拒絕了。
理由是她不會使用警槍。
這也很合理,一般的警校課程實彈訓練的機會并不多,更何況傅斯敏之前就一直在幹内勤的工作,鄭局給自己提供的資料也是說傅斯敏畢業後在北桐也是在戰術指揮與情報科工作的内勤警員。
權衡之下,隻能應戈上前。
她給了劉沛明一個眼神,多年合作的默契讓他不用多去意識就舉步奔向小學後門。
白飛利見她上前,激動起來:“你别過來!”
應戈便将雙手舉起,示意自己身上沒有帶任何武器,也讓圍在外圈的刑警與特警向後退,一個人單槍匹馬就朝他走過來。
“談話還是要面對面談才最有效果,所以我單純就隻是想和你聊聊天。”
“你要聊什麼?”
應戈聳聳肩,面不改色地說:“聊什麼都行,随你心意,過去、現在、未來。”
他懷裡的小姑娘已經不會流淚了,愣愣地望着不遠處和民警糾纏的何春妍。
應戈自顧自就開始了:“據我所知,白飛利你是農村出身,家裡有上頭有哥哥姐姐,下面還有個妹妹,幾乎包括你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告訴你要争氣,你也很有能力,考上了本省最好的醫學院,最終在相親裡認識了何春妍。”
“……”
"三十多歲還沒結婚的真正好男人是不會在市場流通的,你一直藏在角落裡的,那些父親的影子随着你長大也漸漸顯現出來。也許最開始,你确實是對相親來的老婆是有愛情的,不然也不會有兩個孩子的出生,在距離産生的美消散後,你開始覺得何春妍哪哪都不好,再加上母親在你耳邊的話,你心裡嫌棄但面上依舊在演,演到她願意放棄自身的價值留在家裡。"
劉沛明的身影在正門那邊變得清晰起來。
應戈嘴上不停:“去年年底你覺得你遇到了真愛,迅速與之開始同居,故事的開頭總是美好的,最後的結局我不清楚,但是感覺也應該不愉快。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靠着婚姻維持感情,愛情必有所圖,解決了想要的東西,那麼愛情也就變成了枯燥的親情。”
劉沛明走近,兩人對着唇語。
三、二、一。
劉沛明沖上前奪人,白飛利猝然暴怒,開始不顧一切地揮舞手中的利器。
頭兒掏槍,他見狀咬牙把孩子往自己懷裡扯,彎着腰捂着她的耳朵,盡管肩膀被捅得鮮血淋漓。
砰!
白飛利倒地,遠處的人群尖叫着逃跑,各類警笛聲混雜在風中,與槍響一同刺穿耳膜。
但白飛利還有反抗的餘地,他竭力撐起身,手中的刀子往下滴着血就朝着應戈抛去。
砰!
應戈淡定補槍。
白飛利死了,刀子無力地哐當落地。
訓練有素的刑警與醫護蜂擁而至,何春妍突破阻攔奔向女兒。
她将白琳然用力抱在懷裡,捂着女兒的眼睛不讓她回頭,抱着她一步一步逃離陰影。